《昆仑》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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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慕容心念一转,仿佛过了十年光阴,蓦地银牙紧咬,展剑刺向梁萧。当此之时,梁萧进退两难,花慕容长剑既来,也唯有举剑抵挡。却听花无媸蓦地叫声:“清渊。”花清渊应了一声,“太阿剑”拔出鞘来,迎风一指,刺到梁萧面门,梁萧不大愿意和他交手,长剑下指,飘然后退。
花慕容回头唤道:“哥哥。”花清渊对她微微一笑,眼神暖如阳春,蓦地屈指弹剑,朗声道:“一元复始太虚生”,花慕容心热如火,和道:“混沌中开分两仪”,兄妹二人双剑交击,发出一声悠长清吟,剑光流散,向梁萧分头刺来。
梁萧胸中没得一阵凄然,当年他为学“太乙分光剑”来到天机宫,千辛万苦,推演“天机十算”,而今剑法没学成,反倒成了这路剑法的靶子,真是世间绝大讽刺。“太乙分光剑”已破武道绝境,当年萧千绝极盛之时,也未能接下百招,此时一经使来,果然不枝不蔓,流畅无伦,若以人比之,譬如绝代佳人,纤徕合度,余赘全无。
花氏兄妹这一合上手,剑上威力添了何止数倍,一轮急攻,迫得梁萧连连倒退。群豪惊喜莫名,一迭价喝起采来。却听花清渊又长声道:“乾坤沉浮五日月。”花慕容脆声接道:“颠倒阴阳动昆仑。”两人剑法刚柔互易,阴阳倒置,剑上劲力大得惊人,刷刷数剑,已将梁萧逼到木台边缘。释天风瞧得人神,不禁脱口道:“久闻‘太乙分光剑’为天下武学樊笼,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风怜瞧得焦急,问道:“这话怎么说?”释天风道:“也就是说,天底下不论多强的功夫,遇上这套剑法,也都是笼子里的猛兽,爪牙无施。”想到方才梁、云斗剑,梁萧胜出,自己再也无缘一窥剑谱,不由得伤感起来。
风怜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我师父也很厉害。”释天风叹道:“梁小子自然厉害,方才打败云殊时的剑法,神乎其技,老夫也未必对付得了。”风怜道:“好呀,老头儿,你终于承认敌不过我师父了。”释天风脸色发黑,怒道:“我什么时候认了?”风怜冷笑道:“不承认就不承认,总而言之,管他什么樊笼,鸟笼,我师父一个打两个,也不会输。”释天风摇头道:“难说得紧,这路剑法取法太极变化,不仅是两个人那么简单,依我看,这路剑法有两合:第一为剑合,便是说剑招配合,变化精妙。第二是气合,这个可了不得。你看,花丫头早先内力平平,如今却堪比一流高手,缘由便在于气机变化。因为男女二人所用内功不同,阴阳之气彼此交流,太极生两仪,初时也只算得二人;待得两气回流,两仪生四象,就有了四人的内力,而后四象生八卦,无异于以一身化四,两个人身具八个人的内力,倘若让他们八卦推衍,复归混沌太极,那时候剑上劲力之强,绝非人力堪与比拟了。”
风怜听得脸色发白,呆了片刻,大声道:“释岛主,怎么才能让他们变不出那个混蛋太极呢?”她有意放大声音,好叫梁萧听到。释天风怒啐一口,道:“是混沌太极,不是混蛋太极。哼,老夫倘若知道怎么破解,这剑法便不叫天下武学的樊笼。说起来,老穷酸和花无媸那两颗心子一个八窍,一个九窍,才能想出这种鬼门道。”说到最末一句,口气中颇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风怜越听越怕,只见梁萧仅余一足踏在木台边缘,长剑急舞,花氏兄妹攻得甚急,歌诀也不及吟诵,但无论如何施为,始终不能将梁萧逼落水去。风怜忖道:“师父必定不会输的,定能想出巧妙法子。”心念未绝,忽听梁萧一声长啸,抖手刺出数剑,将花氏兄妹逼退数步。
释天风失惊道:“是了,老夫算掉了一合。”风怜见梁萧大举反攻,不禁问道:“什么合?”释天风道:“便是‘意合’,使剑二人须得心意相合,才能发挥绝大威力;他兄妹顺畅时,犹能齐心合力,一遇阻碍,便各有所想,乱了方寸。”风怜见梁萧占了上风,心中喜乐,拍手笑道:“对呀,这就叫做,末流者比招式,二流者比内功,第一流的高手,比的乃是气度胸襟。”她把梁萧的话原样搬出,释天风大觉入耳,心生感叹:“小丫头年纪不大,却能说出这等道理,端地难得。不错,第一流的武功,也须第一流的人物来使。”
梁萧虽被“太乙分光剑”压制一时,但他深信无论什么功夫,使得久了,都难免流露不谐之处,只须紧守慢挡,以待其弊便了。果不其然,斗了半晌,对方渐生不谐,梁萧伺机出剑,不时扰乱,迫得花氏兄妹唯有两仪生出四象,始终达不到四象生八卦的地步,更不用说复归混沌,结成太极剑圈了。此消彼长,花氏兄妹剑法不谐处越来越多,梁萧的剑法则越来越强,斗到间深处,忽喝一声:“着。”天罚剑抖手一挑,花慕容长剑脱手,嗖地向远处落去。
只见人影一闪,花无媸凌空接下长剑,叱道:“慕容且退。”一闪身,抢到花慕容身前,将梁萧接下。
母子连心,“太乙分光剑”威力陡增,一时两仪生四象,四象再生八卦,又将梁萧剑光压住。梁萧此时渐人佳境,心性通明,拆了七八招,便已瞧出端倪:这对母子虽然知音解意,配合甚洽,但性情却不甚相谐。
花无媸秉性阴柔,心机深沉,是故剑意绵绵不尽,总是留有余力。花清渊则冲淡优容,当攻不攻,当守不守,剑上少了一股所当披靡的霸气;是以二人剑法均偏阴柔,无以互补,御敌有余,取胜不足。梁萧瞧出这一不谐之处,退让数招,立施反击,刷刷数剑,便将花氏母子结成的太极剑圈一举击破,重新打回八卦之行。
释天风叹道:“空有不世剑法,却发挥不出,真叫人瞧得气闷。”风怜心中得意,笑靥如花,撅嘴道:“你气闷不打紧,我看得舒服就好。”此时间,山光如酒,日已西斜,晚风悠悠,在湖上吹起如皱涟漪,忽听得石阵中传来一阵清朗吟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十二章一剑横天
众人掉头望去,只见石阵中悠然行出一人,斗笠蓑衣,大袖飘然。天机宫众人忽见有陌生人从“两仪幻尘阵”中走出来,都感惊疑。秦伯符喝道:“什么人?擅自闯宫?”那人笑道:“我不过随便瞧瞧罢了,天机宫的人就是小气。”云殊听得耳熟,心念一闪,脱口叫道:“师父么?”那人轻轻一笑,摘去斗笠,乌须长眉,意兴遄飞,不是公羊羽是谁。
秦伯符心中释然:“原来是公羊先生,难怪能在石阵中来去自如。只是他怎地不从湖上来,却从天机宫里出来?”云殊上前两步,一膝跪倒,叫道:“师父!想死徒儿啦……”师徒两人一别十年,云殊话未说完,已自哽咽。公羊羽眉头一皱,摇头道:“还是这般不争气。”云殊闻言,只得忍住悲戚,说道:“师父,你怎地来了?”公羊羽冷笑道:“我若是不来,你收拾得了么?”云殊不禁面红如血,大感惭愧。花慕容见了公羊羽,心中波澜顿生,移步上前,低声道:“爹爹,你来了么?”公羊羽点点头,轻叹道:“慕容,你还好吧?”花慕容手捻衣角,默然不语。
原来,梁萧重现中原,消息传遍江湖,公羊羽无心听到,又听说花镜圆落人他手,饶是此老性情乖戾,也忍不住匆匆赶来。但他不愿被天机宫察觉,是以趁夜潜人,藏身“两仪幻尘阵”中。他久别此地,在石阵中待得久了,不禁起了怀旧之思,趁宫内众人外出等候梁萧,人宫闲逛。
睹视旧居,公羊羽回想以前种种,不胜唏嘘,走着走着,来到向日书房,但见房中陈设如故,笔砚宛然,往日所爱书籍一本也未动过,桌椅几凳格外精洁,显然时常拂拭,再看年少时书下的诗词楹联,也是丝毫未变,历历如新。公羊羽一路瞧将下去,不觉痴了,最后,在树林中寻了个幽僻处坐了下来。
多年来,他走过千山万水,遍寻不着子清踪迹,而今岁月蹉跎,年事渐高,胸中那分如炽情感也渐渐淡去了,此时独自静坐,沉恨细思,只觉自己毕生一任性情,空负虚名,对妻儿却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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