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如我心》第4章


我,小小一个我,在他臂弯里若轻鸿一般飘虚,我竟无力抗拒,仿佛从前那些时光里的我,永远只懂逆来顺受。
他微笑着放开我,闪闪烁烁的眼睛里,有胜利凯旋的将士俯视卸甲俘虏时的轻蔑。仿佛在说,你还是不能抗拒我的。
唇齿间,残留他的余味,仿佛此生都不能斩断的情丝。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跳进我的脑海。
我伸出手,出神地望着他,“你还记得吗?这道伤疤是我离开的代价。也许你已经忘了,因为我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我记得割下去的时候到底有多痛。难道,我流的血,还不够多?我只想你放过我,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着。我真的不贪心,我虽然曾经爱你爱得那么疯狂、那么不顾一切,但是至少我从来没要求你爱我!”
最后一句,我凄厉的语气宛若肺腑里掏出来的一般,鲜血淋淋。
“够了。”他轻斥一声,没有半点责备。
我颓然坐倒在地上,默默地闭上眼睛,告诉他:“是你逼我的。”
“该拿你怎么办呢?”他这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落在我的耳畔。我的心,怦然一颤。
执我左臂,那扭曲丑陋的一道疤痕触目惊心地呈现在眼前,在月光下格外狰狞。他执起我的手,轻吻,如誓。转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我幽幽的眸子投向那月光,泪顺着我的脸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对峙,都是我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求他让步?那不是我眼睛里的泪,却顺着我的脸颊滴在了我的心口,我颤抖,那冰冷的泪就此嵌在了我的心口,成为我永世难消的愁。
手腕还在颤抖,他的吻深入骨髓般无法洗刷,如同那道伤疤。
我就此陷入对往昔的追忆里——
“你这个小贱人,偷了钱还不认错!”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揪着我的头发,我的脸向上仰着,嘴里和鼻子里的血汩汩地吞到肚子里,那腥腻的血的味道让我一阵阵想吐。
我仰起童稚的眼睛哀求地望着他,又倔强地咬着嘴唇。而这个男人的巴掌又一次响在我的耳畔。痛,火辣地蔓延在我脸庞。
“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野种……真是你那个婊子亲妈的好女儿。你究竟是不是我亲生的?”他的眼睛里慢慢布满了血丝。
“爸爸,我没有,我没有偷。爸爸,梦卿很乖,梦卿没有……”我哀求地辩护着,而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松开了我的头发,随后皮带像雨点一样抽在我的脸上、身上、心上……
“鞠力,消消气,犯不着为这个婊子生的小贱人吓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一个娇娆的,挂着一脸坏笑的女人阴毒地看着我,她嘴角上挂着的那抹得逞的坏笑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隐隐约约,我幼小的心似乎明白了。
“是啊!宝贝。我们去吃宵夜。”他将我像拴狗一样用铁链拴在门的把手上。
“力,说不定哦,这个小贱货真的是那个野女人在外面偷生的野种。你要查清楚哦……”那个女人的话隐隐约约传进我的耳朵。
我不是野种,我不是贱人,我不是小偷,我不是……
“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将血泪满面的我震回眼前漆黑的空洞的房子。我瑟缩在角落里,颤抖的手指沾着黏稠的血,在冰凉的地上写下几个字——“我要妈妈”。风灌进我歪斜破碎的领子里,那就像传说中鬼魅幽灵的脚步,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靠近我,准备要吞噬我。那扇窗,那窗外的明月,在漆黑的夜色里一如妖精般明亮,就像,那个女人的眼睛……
那年,我六岁。
那年,是流血教会了我流泪。
三年之后,我的生母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是个迷人的女人,她疼爱地捏捏我的脸,说:“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还是含着笑望着我,像阵香风一样柔和地吹着我的脸,我着魔般拽着她的裙子,生怕她像风一样飘远。她给了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一大笔钱后,她告诉我一句我特别不能懂的话。
“你是我的了。”
我只是点头。
而这一个决定,也注定了我命中的不幸。她,我的母亲,或者说自称为我的母亲,的确是倾尽所有地来培育我。教我钢琴、教我绘画、教我社交舞……她还特地找了一个人伺候我的起居,她是不准我洗衣做饭的。小时候幻想着公主的一切我都拥有了,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是个权力中的女人,是最高级的妓女,而她总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我不过是延续她耻辱的人。不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工具。
那夜,绮丽的一夜,旖旎的一夜。我哆嗦着被她挟持着走进那扇门,走进那门后的世界。那不属于我的世界。
回忆已乱,只有那无数的男人的脸一再闯入我的视线,我无法视而不见。
从那以后,每每深夜归家的时候,我总是在那没有点灯的房间里疯狂地弹奏着《少女的祈祷》,我试图用音乐洗涤我的思想,拯救我的灵魂和肉体。乐声从指尖流泻奔涌,我和声而唱。泪水,也顺着脸颊慢慢浸湿我的衣襟。
这是我本该流血的夜。
无数次绝望之后,我还能剩下什么吗?祈祷!祈祷。也许是上帝真的听见了我的声音,我的生命中又出现了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抉择。
江袭,他拥着我跳舞的时候就仅仅在我的耳畔说了一句话:“跟我走。”
这,这与我母亲将我从父亲的家领走时说的话是多么的相似。我不想再次掉进一个另一个深渊,我怕我付出的不是身体的代价,而是爱。
但这一切都是我所不能做主的,他,也给了我母亲一笔钱,一大笔钱。
我属于他了。只是这个契约里没有爱情。
但是当他订婚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随后就彻底地陷入绝望。
那夜,妖精般的月色在我的匕首上跳舞,我贪婪地看着,从那片映着一张雪白面孔的匕首上我看见我的泪。
我发誓,再也不用音乐祈祷,我已亵渎了任何神圣的事情。
匕首像一首赞美诗,它是神的洗礼,从我的手臂让我获得忏悔。血已经不再是闪动着妖冶绚烂的红色了。
他回家的时候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我该走了。
“走?就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不然,你还是我的。”他还是含着笑意,那优雅的举止一如曾为我将长发绾起的样子。
我看着他含情的微笑,竟然让我联想起匕首上那绚烂的一点赤色,在月光下,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害怕。我知道,他没有为难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为难,他冷血地知道我一无所有。
我一无所有,我满身污垢。
……
“砰——”
一股强劲的风将我卧室的门猛地关上。
我从回忆里醒来,傻傻地望着那片月光,我已经放弃了世俗,为什么世俗还来纠缠我?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求你了,江袭。
我想请假,但是不知道请了假该去哪儿。
江袭就像那首诗里说的一样: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吗,能怎么办?只要还想活着,就要一日一日忍受这种煎熬。
“鞠姐,有人找噢。”许玫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我浑身不在地蹿起一层鸡皮疙瘩。
“噢,谁啊?”心里“咯噔”一下,会是他吗?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许玫把我推出门去。她那兴奋的样子,像是一个推莺莺去会张生的小红娘。
“江寻。”我松了一口气,江袭的弟弟总好过江袭本人。
“好久不见了,鞠梦卿。可以请你出去走走吗?”他绅士般向我微笑,暖融融地,像三春里的太阳,令人如沐春风。谁能想到,拥有这样开朗笑容的人,会和江袭是兄弟。虽然,他们并不同母。
我看了一下手表,“好呀,反正我也快下班了。”
第2章(2)
我和他绕来绕去,终于挤出了海威。我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的过去而又不会看不起我的人。
“一晃就是四年,你变了很多。如果当初不是你执意拒绝帮助,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江寻微怜的语调让我心酸。
“我很好,比你想象中的好。”我垂着头。
“昨天,他去找过你了?”
“嗯。”我点点头。
江寻抿着下唇,有些不悦,“他也是个不听劝的人,你却和他一样固执。”
我无奈地瞪着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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