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昼》第20章


他走远几步,站在窗边。窗外是翠绿一片,冬天冷雪消散,春天明明是来了的。
他对谢稚柳说:“我去去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顾从周说的去去就回来,同谢稚柳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是一下午的事,再长一些便是一天,反正到了夜里一定是会回来的。
可整整三日,顾从周音讯全无。
第28章 
谢稚柳心中兵荒马乱,顾从周让他等他,往日里他都是不停他哥的话,可这次他却是真的认认真真等了三日。
整整三日,谢稚柳就杵在门前哪里也不去。他呆钝地站着,看着那扇铁门,昔日艳羡无比的院子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坟。管家让他去休息,谢稚柳也不动,实在是站不稳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双腿蜷曲,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靠在那石柱子上头。
他看着那么小那么瘦,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可怜,像只被丢了的小猫小狗。
谢三是真的害怕,他已经没了一个家,不想再失去一个。
他在等,秋小千也在等。
因没了顾从周的关照,他被转到了大房间里,那里头呆了七八个病人,乌糟糟杂乱一片。秋小千的病床放在角落,他仰着头试图去找人,可周围曾照看他的护工都不见了。他喊了几声,有人听见扭头看他,秋小千便立刻道:“麻烦你帮我去找一下赵谦医生。”
那是负责他的主治大夫,秋小千心里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捏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总算是等到了赵谦。
那医生看着秋小千,同他挑明道:“我也是莫名其妙,今天一早医院叫我不用管你了。”
秋小千脸色一白,“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和顾先生被抓捕一事有牵连,医院避嫌便不能对你特别照顾了。”
秋小千睁大了眼,他一把抓住病床两旁的栏杆竟然试图要起来,可身下毫无知觉,赵谦连忙道:“你……你可别动。”
“我……我想去见他。”秋小千打了个冷颤,心里像是被掏空,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赵谦还从未看过有什么男人能掉眼泪掉得这么好看,他一时有些呆,片刻之后便道:“那我去帮你想想办法吧。”
谢稚柳是在夜里得到了他哥的消息,过去打听的下人塞了一笔钱,才从几个巡捕的口中得知顾从周被关进了大牢,他身上除去违纪不德贪污还被安上了一些别的罪名。
“怕是有人存心想要他的命,每条路都给堵住了,让顾先生翻不了身。”
谢稚柳听到此话,心都凉了半截,身体麻木的僵坐,呆呆道:“要他命?为什么?他惹过谁了?”
管家看向谢稚柳,轻声道:“谢公子,当年你家是因何破败?”
谢稚柳一愣,“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觉得顾先生进狱的事情可能和这个有关,这段时间里他其实一直在暗处调查谢家的事情,我们发现你父亲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杀。”
谢稚柳陡然一惊,他猛地站起来,身体晃动,又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磕磕巴巴道:“毒杀?是有人杀了我爹?”
管家不语,而是拉起谢稚柳,他带着谢稚柳去书房。在整排的书架前稍作停顿,从一排书中抽出一侧厚本,打开封面里面是被挖去了一块镂空。他从里暗处一个信封,转身交给谢稚柳,“这是顾先生要我交给你的信,他其实早就料到身处这个职位的不安稳,他怕自己出事,让我给你备了一条后路。”
谢稚柳呆滞地看着信封,他双手接过捏在掌心里,管家轻声道:“顾先生曾提过,他说这地方就像一个烂了的苹果,皮是烂的芯子也是烂的,就算是把腐烂了的皮肉剜去也都是烂的。他看不上这里,可却不得不过来。”
管家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是真的出事了。”
谢稚柳沉默不语,他现在就像是一块朽木。他双手环抱着,那封信被他压在了怀里,他低着声音,“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管家怜悯地看着他,谢三垂眸,睫毛轻轻一颤,眼泪就掉了下来。
没有哭声,连呜咽都没了,只是傻乎乎的掉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他跪在了地上,额头磕着地板,身体开始颤抖,起伏是从肩膀开始,连绵着到了全身。浑身上下都在疼,连骨头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半侧身体贴着地板,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掏出了那封信。
雪白的信纸被他一点点展开,谢稚柳揉着眼睛,看着上面的字。
稚柳:
不曾想过竟然会这么快以这种形式和你交流,我知道你此刻定然会是不知所措,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其实若一切按照我所预计,无意外我会料理好上海的事,而后你将与我一同回法国。可世事无常,我此刻应该是失败了。
早在法国我便觉得谢家败落这事有疑,后去调查发现谢家与走私鸦片有关联。可你父亲偷运了那么多年鸦片,却不曾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日也会染上烟瘾。他心中应该是觉得后悔焦灼的,看着你日渐消瘦沉迷其中,他痛定思痛决定断掉这段交易。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也是谢家一夕衰败的缘由了。
信封里有一张船票,你拿着这张船票去码头,随便何时都会有船载你离开。此行会去香港,我在当地为你安排了接引,等你下船便会有人来找你。
稚柳,我也曾想过要照顾你一辈子,可我能力有限,怕是要食言了。
写于十一月五日,冬
顾从周 笔
第29章 
赵谦前段日子里替王处长的小儿子做了个小手术,王处长一直想来谢他,把谢礼藏在了送来的水果篮里,谁想这赵谦把几个苹果都吃了,空篮子又给人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那王处长赏识赵医生为人,便说了有什么事来同他说,能办到的他定然是会帮忙。
而这一回秋小千想要见顾从周,赵谦便想到了王处长。王处长自然是好说话的,选了个没人的时间叫赵谦把人送过来。
赵医生替秋小千找了个轮椅,他是第一次来这监狱,低头看了眼蜷在毯子里的秋小千,他低声问:“坐的可还舒服?”
秋小千略微出神,听到询问隔了好久反应过来,他说:“没什么感觉。”
顾从周被关押在最里面,他是单人房间。狱警带着他们过去,拉开铁门道:“只能看五分钟,这探监我们不记录在案的。”
赵谦连连道谢,他推着秋小千走进去,一条深邃的长廊,只有最末有一扇小铁窗,廊道黯淡无光。秋小千环视四周,心里很害怕。他们到了最里面,赵谦去把门上的小窗打开,透过一点缝隙,他道:“顾督办,我是赵谦,秋小千的主治医师,我们来看你了。”
赵谦说完站了回去,门内有了动静,几声脚步传来,顾从周走到了门前,透过小窗可看到他的脸。秋小千看到了那块阴影,他努力地仰起头叫了一声顾从周。顾从周的身体顿了顿,他开始说话,声音听着略显无奈,他道:“你身体还没好,来这边做什么?”
“我担心你,想来看你。”
秋小千这么说,顾从周抿起嘴,他看了眼赵谦,眼睛里泛出红血丝,他把脸靠过去。赵谦见他似有话要说,靠近站了些,就听到顾从周刻意压低的声音,“赵医生,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所谓的探监只有五分钟,秋小千只看到了顾从周一面,话都未说上两句,狱警便过来让他们走了。赵谦推着秋小千出去,是春日里阳光都是正好,秋小千半张脸都被雾蒙蒙的暖光晕着。赵谦怔怔地看着,又听秋小千问:“顾先生和你说了什么?”
赵谦没吭声,秋小千便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神,一五一十说道:“他和我说了一个钱柜户头,让我去取钱,他托我照顾你,说他怕是出不去了。”
秋小千呆滞不语,赵谦看他的神情心里无端端紧了紧。他嗫喏着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秋小千整个人软趴趴的跌了下去,径直从轮椅上摔了下来,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
……
因顾从周出事,顾公馆里的佣人陆陆续续都被遣散,只剩下管家一人。顾从周对待下人其实是很好的,他平日也无多要求,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去做,这管家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清闲的事儿。
他还不走其实是担心谢稚柳,那谢小公子自从看到了信后便没有出过书房,他把自己锁在了里面。管家去敲门他也不走,每日饭菜只好都放在门口,隔一段时间再去看,把空了的盘子拿掉。
这日子持续了四日,第五日时门总算是开了。谢稚柳身上的小西装皱皱巴巴,头发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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