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纹》第4章:难道?

    商量妥当后,我们几个人鱼贯进入院子,亲友们都以为是我的朋友来吊唁,并未过多留意。
    我带着冯超等人来到停尸房,和罗远征打过招呼,让他到外面过道守着,甭管是谁来祭拜,一律找理由推回去。
    刑警办案的时候,头脑需要极度冷静,最忌掺杂主观情绪,所以在掀开白布帘后,他们尽管都很惊讶,但谁也没说话,只是按照各自的分工,有条不紊地进行现场勘验。
    由于傍晚曾下过小阵雨,地面遗留的足迹较为清晰,不过种类样式繁多,又被踩得一塌糊涂,基本上失去了检验的意义。玻璃棺表面倒是提取到多枚凌乱的指掌纹,可是考虑到装殓时人多手杂,暂时还无法判断哪些指纹是作案人留下的。
    老刘打开法医勘验箱,取出一柄镊子,轻轻拨拉着伤口碎烂的肌肉组织,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天,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神情有些怪异,小声说:“死者较瘦,后背正中肌肉细薄,又紧贴脊骨,切割起来不容易,势必要造成肌肉和骨骼的无规则损伤,但你们看……”
    他用镊子夹起边缘的一小块皮肤,用手指着,说:“伤口创面非常圆滑,类似于半弧状,组织间桥没有过多筋膜粘连,说明作案者手法娴熟,仅仅取走了一块皮肤。”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我,“丫头,我怀疑凶手使用了一个类似于吸盘的东西,把这里的皮肤抽拉起来,然后用锐利刀具进行环状切割。”
    听他这么说,我不禁一愣,觉得非常滑稽,仅就作案手段分析,凶手并非有意摧残尸体,而仅仅是要取走一块人皮。可让人倍感困惑的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舅舅后背上藏着什么秘密吗?
    现场勘验结束后,我跟老刘要来几块纱布,擦拭着舅舅后背的伤口,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那个缺德的畜生,为舅舅讨个说法。
    我们用白布将遗体重新裹好,摆正位置,又合力扣上玻璃棺盖。望着舅舅在玻璃下苍白安详的面孔,还有嘴角那心满意足的微笑,我心中一片茫然悲怆,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隐约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始终理不清脉络,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超等人不断地安慰我,又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定了定神,跟他们逐一道谢,“现在都半夜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等早上我问问之前给舅舅清洗化妆的殓妆师,没准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冯超思索片刻,点头表示同意,问我是否记得遗体入棺时,都有哪些人接触过棺材,可以找来进行指纹比对。案发时,都有什么人在场,舅舅生前跟谁发生过矛盾。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逐人过筛子。
    我掐了掐额角,觉得有些为难,当时来祭拜的人特别多,绝大部分都是舅舅的朋友和学生,还有好些人是从外地赶来的,除了家里那些亲戚,我根本没几个认识的,要是将人逐一找来进行指纹比对,难度大不说,势必会引起他们的反感和怀疑。不过,我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当时帮忙入殓的。冯超非常认真,掏出钢笔,一一记在工作手册上,又向我详细询问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送冯超等人到外面的时候,一个同来姓林的民警突然问我:“肖薇,老爷子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我总觉得平白无故被割走一块皮有些奇怪。”
    他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让我混沌的大脑立即豁然开朗,联想到刚才我猜测舅舅后背是否藏有什么秘密,那么他留下遗嘱坚持火葬是否也就意味着,要将这个记录在身体上的秘密毁掉呢?
    尽管瞬间就想起了很多,但出于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微妙心理,我却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微微摇着头,低声说一切都很正常。
    我们又商量了几句,冯超等人告辞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带着满腹心事,转身就要往回走,忽然右脚踢到了一块什么东西,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我低头一看,是一块破碎的倒车镜残片,反射出淡淡的微光,还在不停地摇晃,估计是车祸发生时崩落在人行道上的。我随脚踢开,慢慢往回走去。
    路边有一个饭店,外墙是一排雕花拉窗,镶嵌着暗绿色的有机玻璃,点缀着黄色的金属锲片,拼接成各种几何形状的图案。这时刚好有机动车经过,一道光亮快速地划过锲片,折射出强烈的闪光,晃得我眼睛有些发疼。
    我眯起眼睛,抬手刚要揉眼角,又立刻停住了。我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可那些想法异常飘忽,凌乱不堪,让人根本就无法抓住实质。我顺势掐住额角,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仔细品味着刚才的瞬间感觉。
    突然,我心头剧烈一跳,使劲跺了跺脚,转身跑到刚才那个车祸现场。
    凌晨的大街上空空荡荡,除了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只有头顶路灯散射出昏黄的光线。车祸现场一片狼藉,散落着大大小小碎裂的车头残留物,四条乌黑笔直的刹车痕,两两错位相对,孤零零地印刻在路面上。
    我蹲下身子,死死地盯着那四条刹车痕,大脑急速地旋转着。隐隐约约的,我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一场事先经过周密策划的戏剧。可令我无法理解的是,这起车祸跟舅舅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舅舅要求烧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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