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赋》第214章

    王元昱刚走出院子，便见宫奴春兰走了过来，施礼道，“见过大将军，公主让奴来问大将军，今晚可否要去公主府？”
    王元昱瞟了一眼春兰，“今晚本将军有事。”
    “可公主做了好些东西......”
    “放肆！”王元昱冷斥一声，吓得春兰再不敢多说一句。
    见王元昱离开了，春兰松了口气，回到公主府，又忧心忡忡，见南康公主正在精心的打扮自己，徘徊在门口不敢进，南康透过铜镜看见了她，“春兰，让你去问大将军，他怎么说？”
    春兰咬咬唇，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大将军说......他今夜有事......”
    南康原本喜悦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一旁的王嬷嬷见了，走到春兰面前，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让你请个人都不会请。”
    春兰捂着脸，不敢吭声。
    王嬷嬷又来到南康面前，笑道，“公主，要不老奴走一趟，一定将大将军请过来。”
    南康冷哼道，“不用了，一个**子，还要本公主三番两次的去请吗？”
    “甚是，甚是。”王嬷嬷附合道，“公主是什么身份呀，当初若不是公主下嫁，能有他王元昱今日吗？”
    南康听了这话，心中好受些，她高傲的抬了抬头，继续梳妆起来，言不由衷道，“他不来正好，免得我见了他就生气，嬷嬷，你去把乐正叫来，本公主要听曲了。”
    *
    这是王元昱第一次来江统的屋子，八年来，他与他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二人暗地交手却是数也数不清了，王元昱下了马车，打量了一番朴素的院子，冷笑一声，还未等奴仆通报，便大步走了进去。
    自静姝离开后，江统一直坐在大厅里，又拿出那玉佩反复抚摸着，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那一夜，他将此枚玉佩交给了她，告诉她，这一对龙凤佩其实是他母亲留下的，母亲希望他能将凤佩交给他心爱的妻子，母亲嫁给父亲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宠爱，母亲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然而，母亲要失望了吧。
    皇室之家，不敢谈一个爱字。
    他娶阿卓的确不是出自于爱，他废了些手段，说了谎，但在以后的相处过程中，面对阿卓的真心的付出，他何尝没有动心过。
    “妾一定好好珍藏，天天佩带，除非妾那天不在了......”
    思之阿卓当年的话，江统莫名的一个激灵。
    “听闻侍郎身子不佳，本将军特来看望。”
    江统惊讶，甚至王元昱进了屋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侍郎不认识本将军了？”
    江统慌忙将玉佩放入怀里，自然被王元昱瞧见了，同时被他看见的，还有桌上的茶杯。
    “侍郎原来有客人？”
    王元昱一点也不客气，主人未让座，自己便入座了，江统这才令奴仆收取茶杯，并备新茶，然后起身准备施礼，王元昱赶紧道，“侍郎身子不好，这些虚礼便不用了吧。”
    言语中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前几年，王元昱见他，克制得很好，或是装得很好，如今他再次权倾，自然不用装了。
    江统淡淡一笑，端正坐姿。
    “一个故友来看望某。”
    “哪位故友？”王元昱当真不客气。
    江统看他一眼，“大将军不认识。”然后转移了话题，“大将军一路还顺利吧。”
    “甚好。”
    二人说了一些客套话，待奴仆送来热茶退出后，张萧与童生便在外侯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了。
    “多年未见大将军了。”江统道。
    上次王元昱回建康还是收复洛阳后，那时全城百姓夹道欢迎，他也在人群里。
    “是呀，有十几年了吧。”王元昱道。
    江统一愣，转眼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王元昱笑了笑，“万般手段用尽，最终不也得依靠我王家吗？”
    江统听言皱起了眉头，一时不能言语。
    “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要来吃这份苦。”王元昱指了指简陋的房屋设施。
    江统道，“某别无选择。”
    王元昱冷笑一声，“说实在话，本将军倒是佩服你的。”
    江统抬头看他。
    “若是本将军，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不过呢......依旧是一场空，不是吗？”
    江统苦涩一笑，“不然。”
    “哦？”
    “我未能做到的事，并不代表以后司马家没有人能做到。”
    王元昱笑道，“以后？司马家还有以后吗？”
    江统一惊。“何意？”
    或许是心情颇为激动，忍不住恸咳起来。
    王元昱好以整暇的等他平复了心情，直言道，“以前人人都说本将军要取代你司马家，其实不然，本将军从未想过，本将军的伯父更未想过，但现在不一样了，本将军为何就不能顺了大家的意呢？”
    江统脸色大变，“你......”
    王元昱直直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本将军收复了洛阳，不久便会收复长安，北伐之功，谁敢说什么？”
    江统再次咳嗽起来。
    “今日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王元昱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这个天下只为有能之士得之，你说是不是？”
    言毕，也不等江统回答，王元昱整了整衣袖，站起身来。
    “不，某不信。”江统终于艰难的说出话来。
    王元昱哈哈大笑，“不信？当初本将军不要这江山，你们不信，现在本将军要这江山了，你们又不信。哈哈......”
    王元昱大笑着走出，江统又气又怒，“扑哧”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气得江统吐了血，但王元昱并不为此高兴，他沉着脸，默不作声，直到回到大将军府，也未开口一句话，张萧又来报，“那位去见江统的女子，跟丢了。”
    王元昱不悦，“你的人是越发办事不利了。”
    张萧立即谢罪，“此女好像知道我们跟着，就在出城门时，突然不见的。”
    王元昱揉了揉眉，“罢了，他己到强弩之末，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张萧退出后，王元昱头靠在椅上，一时间疲惫不堪。
    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对于江统，他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正当他生命走到尽头，那份该有的喜悦，怎么竟变成了一份沉重。
    对于这位先帝，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印像，父亲说过，他有勇有谋，伯父说过，他才情俱佳，他曾见过数次，在父亲伯父面前，他毕恭毕敬，父亲与伯父说一，他便不敢说二，他曾为此不屑，便是这位看似懦弱的君王，也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扰乱了整个江左，彻底的伤了王家的根本，即便现在他能再入朝廷，但王家的辉煌是真的不在了。
    *
    “娘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城门处，静姝与向春看着那离开的空空的马车。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真的？”向春很高兴，“奴可以去看看奴的家人吗？”
    静姝一怔，感到很抱歉，“对不起，阿春，我忘了你的家人就葬在建康，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回来祭拜过他们。”
    向春不好意思，“娘子不是也一样吗？奴觉得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娘子也该去看看娘子的父亲。”
    静姝听言却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