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赋》第225章

    王元昱整顿大军，于这年仲夏朝邺城进发了，邺城离枋城不足百里，很快，他们到了邺城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定于两日后由孙元的一万将士发动攻击。这几日，静姝一直观察孙元，当真没有找到他丝毫破绽，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吗？
    如此最好不过，也许过不了几日，他们很快就会攻下邺城，赶走慕容氏，这又将是一件不世之功。
    大战在即，王元昱很忙，每日与各将士商议军情，王元昱并没有让静姝回避，她就在帐内，大家也都把她当成隐形人，并非王元昱就真的信任她，他让童生来看着她，不许离开他视线之内。
    大战前夜，部署一切之后，王元昱登上高高的楼车，眺望远处的城楼，其实还很远，除了黑夜什么也没有，但他的眼中有光，仿佛看到了邺城的城楼上飘荡着王家军的猎猎大旗，耳边传来众将士们热烈的欢呼声，与百姓激动欢快的笑脸。
    “听闻慕容氏所建的皇宫十分华丽，不比建康的差，宫里还收集了诸多珍奇玩物，届时，本将军允你任意取拿。”
    静姝站在他的身侧，“大将军果真是信心百倍。”
    王元昱笑了笑，“此番出兵，定是要攻破邺城，慕容朝廷人心不稳，慕容平吃了败战退回了城里，虽说他乃英勇之士，但本将军也不惧他，元定那边牵制住慕容一部分兵力，难道你还认为此战本将军不能胜吗？”
    静姝道，“战场上的事变幻万千，我并没有大将军那般自信。”
    王元昱道，“你是想说孙元，明日他为先锋，若他敢退缩，那么我必在战场之上就将之斩杀。”
    静姝道，“大将军也要披甲上阵？”
    王元昱转过头来看她，“你会担心吗？”
    静姝迎上他的目光，“会。”
    王元昱未料她回答得如此干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气氛突然间就变了，两人都垂下眸子，一片沉默。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他依旧不想问，有些事她依旧不想说。
    两人似乎都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静姝......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静姝道，“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
    王元昱又是心下一怔，想到张萧说的话，“也许，马娘子就是因为担心你才来的呢。”
    “大将军为什么还要怀疑她？”
    怀疑吗？是的，他怀疑，但她担心他，他也相信这是真的，他心里有一些喜悦，有一些动容，也有一些难过。他知道有些东西他不配得到，他明白有些事不能两全。他并不贪心，江山与美人，他只能选择一样。
    但他还是想试试，他面对着她，拉起她的手，“静姝......如果，你是否愿意......”
    “我不愿意。”静姝立马回答。
    他再次一怔，自嘲一笑，“为什么？”
    “我不想为妾，更不想为妃。”
    王元昱一怔，忽尔笑了起来，是呀，她必是不愿意的，他是了解的，所以他一直不提，但这次好不容易......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拒绝了，当真是绝情，就如他一般。
    她不想为妾，不想为妃，不过是借口罢了，他要夺司马氏的天下，她与他同样骄傲之人，她阻止不了，但也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她是聪明人。
    他也不想，她过得如纪卓那般。
    如此，二人总是放不下一些东西，终是无法在一起。
    王元昱点点头，轻轻的将她搂在了怀里，“静姝，我是喜欢你的，我想你也是喜欢我的吧，这就足够了。”
    一瞬间，静姝的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握紧双手，强忍住回抱他的冲动，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大将军。”
    正在这时，张萧急匆匆的走来，“湖城有消息传来。”
    “元定？”
    王元昱放开静姝，但见张萧脸色不好，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可是出了什么事？”
    “传令兵就在帐内。”张萧道。
    王元昱立即下楼，静姝也着而去。
    传令兵一身是伤，正有医官为他治伤，王元昱一进来，传令兵一把推开医官，扑通就跪了下来，“大将军，刺史被围，情况危急。”
    “怎么回事？”王元昱立即扶起传令兵，“不是大胜了吗？”
    传令兵道，“是大胜了，还捉住了慕容三皇子，但胡人援兵突然来了，将刺史围在了湖城，刺史几次突围皆失败了。”
    “哪里来的胡人？”
    传令兵道，“是前秦。”
    王元昱大惊失色。
    前秦与前燕二者在北方的势力皆不分上下，两族争斗了数年，并且有不世之仇，他们怎么联合在一起？
    传令兵道，“慕容以虎牢以西的土地赂诱前秦派兵。”
    王元昱听言又气又懊恼，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湖城现在如何了？”
    传令兵道，“目前湖城还在刺史掌控之下，刺史突围不出，但前秦也一时攻不下来，不过，他们将湖城围得水泄不通，辎重粮食无法运进，而城里的存粮己经告急，刺史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王元昱闭了闭眼，“大约还能坚持多久？”
    传令兵道，“刺史让属下告诉大将军，最多一月，算上属下路上的时间，应该还有二十日。”
    “胡人多少？”
    “大约两万人。”
    王元昱让传兵令好生休息，立即召集所有将士于大帐商议对策。
    大家都对这突然而来的情况感到惊讶，议论一番后，杜弘道，“属下愿带兵前去解围。”又有将士出例愿带兵前去，沈充说道，“此事怕是前秦的围魏救赵之策。”
    王元昱看了看他，“你也这般认为？”
    沈充道，“我们屡胜慕容平，现在又兵临城下，而慕容朝廷的人急着逃离，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分兵，然后趁机突围。”
    杜弘道，“即便如此，也不能不救刺史。”
    沈充看向王元昱，“由此到湖城只需十五日，来得及。”
    众将士都在等王元昱的命令，但他们也明白，明天就要攻邺城，所有部署都己安排妥当，如果要分兵，那么邺城之战必将搁置下来，而很有可能慕容会趁机逃走，放虎归山，白白失去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王元昱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拿地图来。”王元昱吩咐，地图很快摆放在案桌上，王元昱一一对比，又问道，“从武昌经水路到湖城需要多长时间？”
    他这么一问，众将恍然大悟，沈充道，“这是上水，十日可到。”
    “太好了。太好了。”适才紧张的气氛顿时减轻了不少。
    沈充道，“大将军是想让武昌的守兵前去援助刺史？”
    “是。”王元昱又吩咐，“再去查查近日河道的情况，可有水患？”立即有人前去查问。
    沈充道，“若是河道没有问题，此法最佳。”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这河道才疏通过，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正是，正是。”
    王元昱便让大家都去休息，做好明日的攻城准备，他与沈充继续等消息，直到凌晨时分，终于有消息传来，河道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