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遗失了爱情》第三十九章 生时丽似夏花，死时美如秋叶

    白盈**着躺在木板上，全身惨白，脸上是死灰sè。化妆师开始给她化彩妆、盘头发、换新衣。
    我在旁边看，帮不上任何忙，唯一能做的是强忍着不再呕吐而给旁人添乱。
    白盈的父母哭晕了好几次。她妈妈抱着我象唱京剧一样哭诉：怎样辛苦地把她养大，怎样辛苦地供她上学，怎样费心地cāo持她的婚礼……事到如今，所有的辛苦换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换来一具尸体！那对老人边哭边重复这句话。
    换来一具尸体！我喃喃重复这句话。
    怎样悲哀的句子！
    我的抽屉里白盈留了一纸遗言给我，字歪歪斜斜地写着：“请相信这是我要的最好结局。让我的血管里注入所有人都需要但是都会忽略的空气吧，没有跳楼后血腥的画面，没有上吊时的丑陋，没有窒息的酱紫。我选择最美的姿态离开。不记得有没有告诉过你‘生时丽似夏花，死时美如秋叶’是我一直的座右铭？……我去天堂寻找爱情！你会来吗？”
    我这才知道白盈是学医护出身。她熟知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自己会没有痛苦而且不给自己任何生还的机会……夏花虽美丽却短暂，秋叶因凋零成就一种美。白盈竟然以这种方式草草地结束生命达到凄楚的美，以为这样就可以遵循了她想要的人生轨迹。
    白盈特意穿了红衣服，买了大束红sè玫瑰放在身旁，她不知道她的脸因了玫瑰而衬托得更加惨白，失去了美感。她一定是忘记了要化浓妆。
    我要如何告诉白盈：天堂里没有我们的爱情，连亲情都没有。在我母亲离我而去的那一年我就知道了的。
    ……这是第二次，我这样接近死亡。不觉得有多恐怖和害怕，只是死亡的惨白让我的胃不舒服，使得我不停地呕吐。
    我眼睁睁地看着昨rì还温暖如鲜的面孔，今天就这样冰冷。非正常死亡给了我xìng格里yīn暗的一面，我一直坚持活着、一直却形同尸首。不说爱不说恨，不说冷不说热。
    我的母亲、白盈，都是和我同床共枕过的人。她们都比我脆弱，只是我比她们更冷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能以莫须有的理由继续赖活着。
    我能这样做到，她们为什么没能？
    我还记得白盈握住我双手时的温热，还记得她**着身体同我对话的表情，还记得她两眼泪汪汪嘟着嘴巴的样子。一切都象梦一样不真实，转瞬即逝。
    白盈曾对我说“我会让你后悔的！”她以死来让我后悔吗？她希望我象个男人一样爱她，我做不到，所以她选择以这种方式让我后悔不能象个男人一样地爱她？
    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能象个男人一样爱她？哪怕是装着爱她？
    为什么白盈选择的是我，为什么我做不到？女人不可以象个男人一样地爱另外一个女人吗？如果这种爱能挽救一条生命？
    是不是我勾起了她太多的yù望却同时又给了她太多的失望，所以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如果是这样，确是我害死了白盈。
    我是有罪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谈笑说：“想想真恐怖，她死前还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问我是否知道你搬到哪里去住了？我当时正忙着做面膜，就开玩笑说你搬去天堂了，要找你就去天堂找比较好……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提醒她做这种傻事?天地良心！我当时只是随口玩笑一下罢了……我一想着打开房门，看见她死时的样子就觉得……生命原来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呢。”
    我无法言语，几天下来，肚子里已经空无一物可以呕吐。
    谈笑看我一眼，继续说：“想想你这女人真是个祸害，你怎么可以害死另外一个女人呢？将杜寞、姚望那些个臭男人迷死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拖上个白盈啊。唉！要知道白盈还喜欢女人，我早该对她施展我的媚功才对。她爱上我也比爱上你这个害人jīng强……她去天堂找你，你倒好，还在这好好地活着呢。她以为一死就能真的进天堂？谁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呢？这个死鬼，也不先找个通灵的人问问，探探虚实再作打算……”
    谈笑很吵，我蒙上被子睡觉。谈笑扯开我的被子嚷：“今晚你得陪着我。葛富有去外地，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我时常会想到白盈，一想到她躺在太平间的样子，我就觉得汗毛倒竖……我也不想同你睡在一张床上，我想着你的身子被白盈抱过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你就这样陪我聊到天亮好了。”
    我看她一眼，闭上眼睛。
    谈笑整个人趴在我身上，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撑开我的眼皮。我圆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以前白盈也这样用双手撑开过我的眼皮……”话音未落，谈笑立即放开手，站起来，冲到后母房间里去了。
    我想笑，笑不出来。
    过一会，谈笑又跑过来。
    “你刚才的眼神好象白盈，说话的样子也象。你不会是被她附了身吧？”
    我话都不想同她讲。
    过一会，见我没反应，谈笑安静下来。
    我说：“我要睡了，你走吧。”
    谈笑说：“我要同你睡一张床，而且我要睡里面。我妈已经睡了，我知道你再困也会睡不着，还是和你睡一张床我心里踏实一些。”
    我说：“你不怕碰到我这具被白盈碰过的身体？”
    谈笑气呼呼地说：“你不准碰我!即使我睡觉以后，你也不可以碰到我，不小心碰到我也不行。”
    我说：“如果不碰你，若白盈来找你，我怎么帮你赶走她？”
    谈笑“哇”地一声叫起来，嚷：“别吓我行不行!她怎么可能找我？她爱的是你，要找也是找你才对。”
    我说：“可是你不是说她爱上你比我强嘛，她肯定听到了，所以今晚会来找你温情一下子，满足她在生时男欢女爱的意愿……”
    谈笑狠狠地瞪我一眼，迅速地钻进被子里面，紧紧地贴着我。
    我被她温热的身体贴得很难受，不得不说：“哎！你不会也是同xìng恋吧？”
    谈笑侧着脸白我一眼。
    我“嘘”一口气，说：“完了！被你说中了。”
    谈笑紧张地问：“说中什么了？”
    我装着严肃的样子，说：“你刚才白我一眼的样子同白盈的动作一模一样。”
    谈笑从床上弹起来，带着哭腔说：“算我求你！看见白盈那样，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熟悉的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我这几天真的怕得要死！你不要再吓我了行不行？我以后不开你的玩笑了，我以后叫你姐姐。”
    我真的不再吓她，简单地说：“那么，睡吧。”
    谈笑点点头，看我一眼，却又说：“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我不看她，脑子里晃出白盈的样子来。
    谈笑又说：“你说啊。”
    我叹口气，说：“睡吧，好好睡一觉，今晚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明天早上爬起来你会发现连太阳都是崭新的，只要我们愿意每天都会是好的rì子。”
    谈笑似懂非懂地说：“知道了。”
    不一会，她睡着了，呼吸声均匀。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全是白盈。着新娘装的白盈，咬伤杜寞的白盈，手棒三sè堇的白盈，**着身体的白盈。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全部是白盈。
    白盈说：“你爱我好不好？”白盈说：“你又不爱我，你管得着吗？”白盈说：“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确实是后悔了。
    为什么不能对白盈说爱她呢？我何必对人世间的事情这样在意常规与否？如果能拯救她的命，不能当做感情来对待至少可以当做事业来对待吧。事业这种东西不管喜欢与否，只要成功了就是对的。
    如果我能救得了白盈，不管用的是什么方法，成功了就是对的。
    只是白盈你是否应该告诉我：我于你真的那样重要吗？你是受了刺激后变成了同xìng恋者，还是原本并不是同xìng恋者，而是逼迫自己要成为一个同xìng恋者？如果是这样，即使我当初答应象个男人一样地爱你也是拯救不了你的。
    这样想，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对死人有亏欠的感觉是件痛苦的事。
    第二天，我专门去了一趟心理医院。
    心理医生告诉我：“白盈百分之八十是在受到杜寞抛弃后得了抑郁症，然而当时身边的人都未发现这一点。抑郁症是要药物治疗外加朋友亲人关怀的，白盈的抑郁症严重到最后疯狂的举动完全是因为缺乏药物治疗加上缺少旁人的理解和关怀造成……”
    我顺着医生的意思，说：“这么说，她的死，作为朋友，我还是有相当大责任的？”
    医生看我一眼，点点头说：“可以这样说。”
    我深吸一口气。
    医生用手探探我的额头，问我：“你没事吧?”
    我笑笑说：“我很健康，绝对不会得什么抑郁症之类的病。”
    医生也笑笑，说：“你朋友的死你也不必太自责，心理疾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病人的自我调制能力。”
    我点点头。
    从医院出来，jīng神有些恍惚。
    一想到白盈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心就猛烈地疼痛。
    白盈，天堂好吗？你会不会觉得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