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半茶》176：番外8

    病床上的人毫无意识，纪栩呆了两个小时，把看护的护工喊来后离开。
    他离开不久后，病床上的女孩右手中指微微动了一下。
    阮闻清好像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可是她一个人在漫长的黑暗中前行，找不到出来的路。
    护工给她按摩舒展筋骨后，她又陷入了沉睡。
    这次，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透出来点点星光，直到全部变亮。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高一八班教室门口匆匆跑来一个又一个少年。
    本来这节课应该是体育课的，可惜数学老师赶着上课铃声的点进入教室。
    看见板书还没擦，她有些生气，喊了最后一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擦了黑板。
    刚讲了不到五分钟，体育老师就匆匆赶来，带着陪笑，“李老师，对不住了，我们下一节体育课要进行期末考试，这让孩子们先锻炼锻炼身体。”
    李老师欲言又止，最后才不满离去。
    李老师一走，班里的学生开始欢呼雀跃，此起彼伏。
    就算跑三公里他们也乐意。
    学生集合完毕，被带到操场。
    体育老师为了好好活动活动学生的筋骨，让学生们一块儿慢跑二十五分钟。
    因为女生体质差一点，没两圈，男生就跑到了前面去，女生则七零八落，三五成群。
    阮闻清不幸来了月经，只得一手扶腰，一手小幅度摆动控制身体平衡。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倒霉，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来跑步就是她的弱项，再加上受到大姨妈的影响，战斗力直接打了七折，仅仅只剩三折的意志力在死撑着。
    等最后体育老师吹哨喊停的那一刻，她眼里的橡胶跑道已经模糊了。
    停下来的时候脚步不稳，直接摔倒在地，脚腕疼得要命。
    体育老师过来关心，问她还能不能坚持，要不要去医务室。
    她摇了摇头，“老师，我没事，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女生脸上带着窘迫，体育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以后不舒服就不要硬撑，我喊个女生过来帮你。”
    阮闻清头埋得更低了，“谢谢老师。”
    很快被两个女生扶着去了医务室，她月经不稳，女医生又给她开了点治月经的药。
    高一体育课结束之后，离上午放学还剩最后一节课。
    高二五班的课就正好是上午最后一节课。
    他无意间瞥见跑道旁边的石阶上有暗红色的痕迹，绕过去看了一眼，便耳朵一红。
    问他朋友要了一瓶矿泉水，不经意把水撒在那暗红色痕迹上，石阶上颜色淡了许多。
    有同学在喊他，“纪栩，老师点名了！”
    男生跑了过去，有风拂过他那零碎的刘海，光洁的额头显现，本就九点八分的颜值瞬间拉到满。
    隔壁有其他班级的女生，按耐不住了，惊叹声绵绵不绝，“啊啊啊啊啊啊……”
    纪栩的朋友打趣他，“老纪，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纪栩回道，“长相是爸妈给的，我控制不了。”
    众兄弟：切。
    四天后，阮闻清终于能正式出早操了。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请假，老班那眼神能把她给暗杀。
    虽然脚踝还是有点不舒服，还是可以忍受着。
    只是，还有最后一圈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
    因为一操场的同学们都有点精疲力尽了，想快点跑完这最后一圈，所以跑步速度明显加快许多。
    阮闻清的脚突然抽疼，她下意识就放慢了速度，结果由于后面同学的冲力，站第三排中间的她不幸摔倒，后面的同学就像下饺子一样，一个班里一半以上的人摔到。
    有严重的牙齿磕掉了，还有头上冒血珠子的。
    体育老师也注意到了这一意外，吹哨喊停。
    别的班级相继离开了操场，只有高一八班被留了下来。
    班主任许老师跟班跑，自然是注意到祸端的源头，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把学生们送去校医院才是当务之急。
    最严重的是一个小胖子，两颗大门牙，掉了一个半，还剩一个摇摇晃晃，欲掉未掉。
    小胖子爸妈送饭来学校，看到儿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非要找学校讨个说法。
    阮闻清由于前后左右都有同学，所以除了脚踝的旧伤，倒是未添新伤。
    她心惊胆颤地度过了一天一夜，终于班主任还是找她谈话了，并要求她请家长过来。
    阮闻清立马表示可以向同学及其道歉，并做出补偿。
    班主任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孩子从入学还没见过家长，最近特别娇气，他今天必须要让她把家长请过来好好说道说道。
    不论她怎么请求，结果还是已成定局---请家长。
    放学，她先打电话给母亲。
    阮母一听她在学校犯事了要请家长，就逼迫她去W国读书。
    阮闻清自然是不肯，她要在这里陪周奶奶生活。
    周奶奶是她奶奶的领居，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她的小时候周奶奶对她特别特别地好。
    她要是走了，周奶奶就真的再也没人陪了。
    阮母听着女儿嘴里这让人受气的话，下了最后通牒，“阮闻清，你要是再不来W国，以后我跟你爸就不认你了。”
    阮闻清崩溃地小声哭泣，求阮母回来一趟。
    因为她知道求父亲没有，决定权都在母亲手上，只要母亲愿意来就行了。
    阮母被这不孝女搞得心烦气躁，他是不愿意回去的，以前婆婆还在的时候对她这个儿媳妇态度非常恶劣，她离开的时候就放了狠话，“以后别想让我回去看你！”
    阮父在中调节，结果越调关系越差，最后也就不管了。
    最后老人离世的时候，就只有阮父这个亲儿子回来操办，阮母连面都没露。
    眼下，因为那丫头，她又要被迫破了自己的誓言，想想都不爽。
    因为她跟阮父一块儿回来见老师的时候，态度并不太好。
    虽然最后礼也赔了，歉也道了，可是让阮闻清的心里并不好受。
    她觉得自己就像捡来的孩子，爸妈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一点都不关心她。
    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不愿意去W国的原因。
    她想留在这里好好守护最后一个关心她对她好的老人。
    阮父阮母就回来呆了一天多，隔天晚上就乘晚班飞机离开了。
    阮闻清一点都不知道，还是第二天早起去酒店找他们的时候发现父母昨晚就走了，心里顿时一酸。
    强忍着回了学校，老师讲课也听不进去，埋着头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砸在课本内页上，一滴一滴，晕染开来。
    上课的老师发现了她的异常，问她哪里不舒服。
    阮闻清憋着眼泪，不敢望老师，头埋得低低的，“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去买药。”
    课刚开始没几分钟，老师就让她再去找班主任签个字就行，她这边同意了。
    阮闻清自然是没去找班主任，她跑去学校西边墙根处蹲着默默哭了近一个小时。
    哭到脚底发麻，哭到不知今时是何时。
    她本来以为这里这么偏，应该不会有人来。
    而纪栩正好上了大半节课，找了一个借口出来，准备翻墙出去打游戏，反正已经星期五了，下午的课上不上都行。
    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小女生在这里哭。
    本来想狠狠心当作没看见，但是她处的位置不太好，要是有人从外面翻墙进来，她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误伤。
    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他不敢突然打扰她，只能先出声，“同学---”
    而她像是没听到，纪栩只能上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似乎终于有了反应，还是没完全抬起头，只露了小半张脸。
    一双漂亮的眼睛红彤彤的，可怜又无辜，就像是小白兔。
    男生往后退了几步，胳膊伸得老长，递过去一包纸巾，“喂，你别哭了，马上就下课了！”
    女孩这才完全抬起头，看他。
    此时，她在阴影里，少年在光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