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幻想祭》幕三十二 正直者之生 其七

    人生存在着这样的一个令人为难却又无可奈何的情况——年轻的人总是摇摆着自己的心意，因为他们少不经事。而在经过了许多的事情，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做下了决定之后，往往事态已经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地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雨桐十爱如今也有着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他现在已经被爱丽丝说服了，现在展现出来的爱丽丝的一切都让他心疼，但是他并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阻止正直者之死的继续，特别是在这里，在这个爱丽丝的世界。
    不明白爱丽丝的意图，也不想要阻止她，但是同时也没有办法对她这样残忍的表现形式弃之不顾。
    接下来或许是胆怯者，也或许是机智者，雨桐十爱在黑暗空间之中思索着，这一次，应该在什么地方寻求突破，应该怎样去让爱丽丝不再如此自我折磨，如何才能说服她与自己回去。
    雨桐十爱再一次推门而入。依然是熟悉的房间，雨桐十爱径直走到了窗边，往着那原本出现的第二个爱丽丝的地方看去。那里空无一人，但是雨桐十爱没有移开目光，依然盯着那里。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影显现了出来，一袭蓝裙，手中抱着黯淡的物体。在她的身边，这次又多出了一个同样一袭蓝裙的身影，不过在那蓝裙之上有着晦暗的线条划下。
    雨桐十爱知道那是血迹。他也知道，她们在等他。
    等他眼睁睁看着剩下的正直者爱丽丝死去，或者是等待雨桐十爱能够打破这个定局。
    雨桐十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主动走向走廊。此时走廊上也响起了少女的脚步声，在雨桐十爱正好到达门边的时候，爱丽丝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框之中。她看向近在咫尺的雨桐十爱不禁一愣。
    “十……唔唔唔！？”
    雨桐十爱一言不发，双手从爱丽丝的腰间划过，顿时将之紧紧搂在怀中，雨桐十爱也丝毫不客气地头就这样压了过去，将爱丽丝的身体压得后倾也没有能够躲过少年的亲吻。
    雨桐十爱决定用这样的方法对爱丽丝表达出他的态度。他的唇吻上了少女，爱丽丝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软在少年的怀里，双手也顺着少年的脖颈扶着身体。但是雨桐十爱并没有去享受这份温存，他反而集中器了精神去戒备起了周围。
    机智者死于咒杀，而雨桐十爱此时已经让真实之诗悄悄从裤脚所延伸了出来，他针对着最开始的那个爱丽丝，想要将之揪出来。
    “唔嗯……”
    怀中的爱丽丝似乎感到了略微的不满足，主动地拥抱着雨桐十爱的脖子反攻起来，雨桐十爱有些尴尬地应付着，但是又担心因此分散了注意力。但是话又说回来，不管是胆怯者还是机智者，似乎都不可能会如此主动地回应过来才是。
    但是雨桐十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么多，他被动地接受着爱丽丝努力向上高昂着的吻，眼珠子却四处乱转，担心着不知会从何处传来的咒术。但是就这样被爱丽丝咕噜咕噜地蠕动着嘴唇亲吻了快有一分钟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爱丽丝也没有再粘着雨桐十爱的嘴唇，她略微有些喘息地靠在对方的怀抱之中，头依着对方的肩，炽热的吐息挠的雨桐十爱的脖子有些痒。雨桐十爱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点了点头。
    如果怀中的是胆怯者，那么需要担心的是自缢的问题。如果说是机智者的话，那么需要注意的或许是不能让她到封闭的环境之中。在那之前，按照雨桐十爱现在的试探来看，是安全的。雨桐十爱摸了摸少女柔顺而灿烂的金发。
    “爱丽丝，我们回去吧。”
    “嗯。”
    少女温顺的声音就像是一匹小鹿，她轻轻地在少年的脖颈处拱了拱。
    “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地就……”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意犹未尽一般，舔了舔嘴唇，随后又在少年的脖子上碰了碰。雨桐十爱苦笑着，刚想要说什么，爱丽丝就低头看到了地上的真实之诗的锁链。
    “……诶？我记得，十爱最开始在电椅上被带下来，被吊起来，被鞭子打之后，的确是被用锁链锁住，但是在那之后，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为什么十爱身上还缠着锁链呢？”
    又是那段虚假的记忆。
    雨桐十爱有些反感爱丽丝的记忆之中自己却被另一个人取代的感觉，但是如今他没有办法找到突破口，他无法外出，而且小丑爱丽丝的迫害也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现在就算是雨桐十爱有心不想要了解，他还是咬着唇问道。
    “在那之后，我们逃出来了吗？”
    “嗯，逃出来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爱丽丝搂住少年的双手越发用力，她将脸贴着少年的脖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越发放松起来。她喃喃着，如同梦呓。
    “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漆黑的牢狱之中四处爬满臭虫，破掉的碗盘，生锈的铁钩，长着苔藓的墙壁，血的味道，人死掉臭掉的味道，还有叮叮当当的铁链的声音……十爱的两只手都被用那钢钉钉在墙上，他们把十爱那身帅气的军装也拆掉了，把我们两个也在那个时候分开……十，十爱？”
    少女陡然发现少年瘫软了下来，依靠着她的支撑才没有跌落在地上。她连忙看向自己的爱人，而雨桐十爱脸上则是带着惊讶与恍然，在爱丽丝的帮助之下才重新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体。
    他一直都排斥着爱丽丝的记忆，那些与他无关的，他一直以为是爱丽丝为了不让这些爱丽丝想起自己与她们过于深刻的过往而伪造的记忆，但是那样的记忆也的确塑造出了一个与他不同的雨桐十爱。所以雨桐十爱对这样的记忆是敌视的，排斥的，根本不想要听爱丽丝去讲一些其中的详细事件，一直到刚才才在迫不得已之下问了出口，却没有想到这样一引，就引出了巨量的信息。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曾经出现在爱丽丝的脑海之中的那个雨桐十爱并不是他，但是也不是虚构的——那是爱丽丝的父亲。
    按照夜刀姬的解释，爱丽丝的父亲是一位军官，在被俘之后，经历多了拷打，最后死于电椅，就在爱丽丝的面前。如果将爱丽丝的一切诉说反过来理解，实际上那是最后一面而不是第一面，爱丽丝的父亲在被绑上电椅之前被吊起来拷打，在被拉到审讯室拷问之前，被用钢钉贯穿双手固定在墙上关押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好理解了。
    心理学上，有一种叫做记忆替代的现象，所指的就是受到了巨大刺激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地将当时场景之中的某个人替换成为另外一个在她心里地位相等的人。亲近者替代亲近者，憎恶者替代憎恶者，雨桐十爱能够替代曾经的爱丽丝的生父，在某个程度上来说，也是爱丽丝对雨桐十爱的重视。
    但是现在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爱丽丝的精神状况实在是很糟糕。
    “没事……”
    雨桐十爱站了起来，吐了口气。
    “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又是什么样的的展开，雨桐十爱对此有着略微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