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记事》第十七章：妈妈

    老板娘也是女人，闻言点点头：“也是……你说万一倒霉催碰到个家暴的，不走就是被打死或者打一辈子的命……还是走了好。”
    李颖正愁现在没办法转移注意力呢，再吃下去胃就要破了，此刻干脆转头，也跟着老板娘也聊了起来：“是啊，家暴家庭出来的孩子要么非常自卑，胆小不自信，要么就是也有暴力倾向……”
    两人一来一往，居然还聊出感觉来了，颇有两分知音的意思。
    最后还是老板娘叹口气，这会儿深沉地说道：“唉！不管什么原因，这当妈的走了，可怜的还是孩子啊。十月怀胎啊！”
    阿槐已经吃饱了，这会儿迷茫抬头：“啊？觉得那个小孩子是真的幸运啊，碰到这样的妈妈。”
    老板娘：？？？
    “你认识他们？”
    她好奇地问道。
    何槐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吧。”
    老板娘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就连李颖也不由转过头来，神色幽怨。
    何槐刚准备张嘴，却听门口有小小的哭泣声由远至近，不一会儿便有人推开了玻璃门。
    恰恰正是刚才那个哭喊着妈妈不要走的黄裙女孩儿。
    ……
    可能是看到店里有人，女孩子一愣，赶紧手忙脚乱的伸胳膊想要擦掉自己的眼泪，此刻双眼红肿，鼻音浓浓，还有止不住地小声抽泣。
    然而裙子是无袖的，此刻她胳膊上早已被之前的泪水汗水糊的黑一块儿白一块儿，老板娘也于心不忍，赶紧抽了一旁的纸巾递给她，安慰道：“没事儿的啊乖，不哭啦，阿姨请你吃饭。”
    这姑娘看着也就跟他闺女差不多大，太心疼人了。
    女孩儿却摇摇头，从黄裙子的口袋里掏出钱来：“谢谢阿姨，我，我有钱。”
    ……
    老板娘摇头，心道这么乖的女孩儿，当妈的怎么忍心哦。赶紧又多往碗里夹了几块肉，还多加了一个荷包蛋没要钱。
    不过，她虽然是好心人，但是也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八卦，小声问道：“闺女，你妈……”
    女孩子这会儿已经恢复精神了，反而不哭了，这会儿很是成熟的说道：“爸爸什么都不会，这些年妈妈太辛苦了。她走了也好。等我长大了挣到钱，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哎哟喂，这是谁家的宝贝闺女，怎么这么贴心！
    老板娘心肝都要碎了。
    她赶紧接着安抚道：“那你是好孩子。这年头当妈的太不容易了，还要做家务还要能挣钱，还要不耽误教育孩子……你也别怨你妈妈。十月怀胎的孩子呢，她要不是过不下去，也不会舍得走。”
    女孩儿摇摇头：“我妈妈不是因为这个走的，她也没有十月怀胎，她是后妈。”
    她说着，鼻头一红，忍不住又强调：“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唉？
    老板娘瞪大眼睛——后妈？
    后妈能叫这姑娘哭着喊着也舍不得她，完了明知道对方走了还不说一句坏话，这得做成什么样儿啊？
    老板娘越发感兴趣了。
    但是姑娘实在太小，她跟着劝两句没什么，问的多了就很不合适了。此刻只能死死压抑住自己的八卦之情，憋着等小女孩吃完再眼睁睁看他打包好一份黄焖鸡，这才叹口气。
    而这时，何槐也吃的满足了，这会儿干脆结账走人了。
    店里一下子就空荡荡了。
    ……
    安庆胡同。
    和谐小区12栋401号。
    黄裙女孩儿提着那一份黄焖鸡，熟练地掏出钥匙来开门，进门就是一地的碎玻璃碎摆件。
    她神色如常，这会儿把饭放在餐桌上，对着沙发上颓废的男人喊道：“爸，赶紧吃饭，我去学习了。”
    男人突然狠狠一脚踹向茶几，让这玻璃的茶几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
    “吃什么，还吃什么！你妈走了。我怎么还吃的下去？”
    他一边怒吼一边大声喊道：
    “贱女人！我就知道她是嫌我穷，嫌我没本事，嫌我没出息所以才走的！她外头一定有了个有钱的……”
    他突然转头盯着女孩儿：“就跟你亲妈一个样。”
    虚荣，贪婪。
    又拜金。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这会面无表情，然后突然一伸手，把放在旁边的电视遥控器狠狠砸在茶几上，弹出的电池直接砸到了男人的脑门，让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再睁眼时看到女儿冷冰冰的目光，他不由低下了头。
    女孩冷静的说道：“你说啊，你接着说呀！你本来就又穷，又没出息，又没本事。我告诉你，我妈能看上，你，愿意在这个家里待几年，那是你撞了天大的运气。”
    “你现在的保安工作还是我妈给你找的呢，之前自己工作时，一个月换十五个工作，你养得起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这会儿当爸的却没什么底气反驳，只是坐在那里讷讷地说道：
    “那，那我也是你爸。”
    “是啊。”女孩儿撇撇嘴：“所以我以后也养你啊。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卫生打扫一遍——我告诉你，这东西都是我妈买了亲手布置的，你再给弄坏了，下次就从你零花钱里扣。”
    男人：(*??)……
    ……
    关上门，女孩儿将房门反锁，听着外头碎玻璃渣聚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响声，不由泪水也拦不住了。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练习册，又看了看手机里银行卡的余额，发现家里的存款依旧能撑到交大学的学费，这才一边抹眼泪，一边在草稿纸上做计算题。
    ——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成绩好好的，以后有能力多挣点钱都给妈妈。
    哦，还有，今天比较特殊也就算了，明天吃完早饭还是得抓紧送爸爸到工地去——他一个工地看大门的，一天假也就算了，休假多了，老板还不如请别人呢。
    她一点也不怪妈妈——就他爸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的德性，她妈妈这么些年来，真是太辛苦了。
    反正现在他爸也不敢做啥，她也有能力，家里的钱也都在自己手里，妈妈存了定期，每个月固定从保险分红里拿生活费……
    她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