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屯的变迁》第三百一十二章,敬畏。

    时常听到人们说,现在的社会是知识“爆炸”的时代,但“学无止境”,只有勤奋地学习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这个“学”用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谜”。这个世界上是有无数个“谜”需要人们去发现和探索,发现探索成功一次,人类就前进一步。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个“谜”了,人们一下子都看破红尘了,整个人类的生存都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个“谜”激发着人们的好奇心,时时刻刻都在增强着人们的生活情趣,支撑着人类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着。
    “谜”总给人以玄奥和神秘的感觉,有的“谜”使人们产生“敬畏”的心情,
    小时候,东“黑眼儿沟”边缘有一棵皂荚树,整个苏家屯都没有人知道是那年那月是谁种下的,或者是大风从远方刮来了一颗树种,不经意地落在了那一块土地上,是自己生长出来的。树干中间的一部分都空了,在那空着的树干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有长出了几棵别的树种来。
    尽管它是那样的沧桑,但在我的记忆里它一直都是郁郁葱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树上经常挂着红色的布条子,那时,我们从树下过的时候,经常见到树下有人烧过的纸灰和正在燃烧着的香。后来,听大人们说那树上住着“神仙”,是不能随便砍伐和折枝的。村里的人若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或者家里遇到了什么不测了,都会在黑夜里到那棵树下烧纸烧香,磕头许愿,祈求神仙的保佑。
    那树上每年的深秋时节,都挂满了起明发亮的皂荚,就像春节人们挂起来就要燃放的火鞭,被山上下来的风一刮,那些皂荚相互磕碰着,发出“哗啦哗啦”地响声。
    那时人们洗衣服,洗头发,最好的“洗涤剂”就是那皂荚。把它砸碎,然后揉搓在衣服和头发上,立刻便会产生许许多多的泡沫,洗出来的衣服和头发既滑流又有光泽。
    那棵皂荚树上的皂荚是从来没有人去采摘的,等到它“瓜熟蒂落”的时候,人们才到树下的地上拾回家里去。
    说那树上住着“神仙”,是整个苏家屯的大人小孩儿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人去侵害过那棵皂荚树。越是这样,它就长的越是盘根错节,枝叶茂盛,越是盘根错节,枝叶茂盛,人们对他的“敬畏”程度就越深刻。
    后来,每到傍晚的时候,透过那繁茂的枝叶,我发现黑眼儿沟东边的土崖上,总是有几缕红黄相间的火光在燃烧。问大人,大人们神秘的告诉我,说那是“鬼火”。听见这话,我们小孩子心里“哗啦哗啦”的跳一阵子,吓得大小时候都不敢说一句话。
    “神仙”和“鬼火”就这样结合在一起,极大地激发着我们对那棵皂荚树的“敬畏”,以至于后来都参加工作了,每走到那棵树的跟前,总是放慢放轻自己的脚步,生怕惊动了那树上驻着的“神仙”和对面的“鬼火”,遭到它们莫名其妙的报应。再往后来,这些现象也是清楚了一部分的,所谓的“鬼火”就是磷火,那是自然界实实在在存在的一种科学现象。但一直说那棵皂荚树上住着“神仙”,有那么多的人都相信,还以很多的行为和实例佐证着,这又是为什么呢?我始终得不到答案,但我认为那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之情,是一种文化的所在。
    60年代的农村,老百姓的衣裳都很单调,男的上衣无论是单的或者是棉的,都是对襟袄,在正前方上下缀一排扣子,显现着男人的坚毅和干练;女的无论是单的或者是棉的,都是大襟袄,扣子都是缀在左侧面,严严实实的,既美观又遮丑,还能突出女人的温婉和矜持,那是极其符合中国文化底蕴的服饰。
    人们的裤子无论是单的或者是棉的,都是统一的大裆裤子,那裤子很宽大,穿在身上肢体倍感的舒服,但现在想起来是有一种“拖拉”的感觉。
    由于物质的匮乏,做那样裤子的时候,臀部以下都是用颜色和布料材质比较好一点的,臀部以上再缝上一个“裤腰儿”,相当于现在西裤上的“裤鼻儿”的部分,那一部分不讲布的材质和颜色,因为它总是盖在上衣里面的。那个“裤腰儿”很宽大,总是在人们的肚子上掩上一个大大的褶皱,最后,把“裤腰带儿”紧紧的系在上面。
    那时候,上学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三年级以前的小学生都用铅笔,坐低凳子;从四年级开始,以后都是用水笔,坐高凳子。
    “水笔”分钢笔和蘸笔两种,那时候只有康素贞和二骡子用钢笔,其他的人都用不起钢笔,都是用蘸笔的。买一枝“中原”牌的钢笔5毛,太贵。买一个蘸笔尖2分,然后把它摁进一枝铅笔杆粗细的木棍儿上就能做作业了。
    钢笔是把“墨水儿”吸进皮囊里的,我们时常把“墨水儿”叫做“钢笔水儿”,钢笔使用起来很安全;蘸笔的“墨水儿”是含在笔头上的空间里,用起来很不安全,往往用半天下来,使用蘸笔的同学经常弄的满手,满脸,满衣衫都是“墨水儿”。
    那时,大人们也不怎样的讲究,当孩子的更没有条件去讲究,夏天的时候教室里热的受不住,自习课,只要老师一离开教室,男生便把上衣脱下来赤着脊梁。那个时候,往往都是亮每一个人“裤腰儿”的时候,五颜六色,七花八门儿。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次“裤腰儿”的博览会,一个“裤腰儿”的博物馆。
    记得很清楚,二骡子是一个40厘米高的,耀眼的天蓝色“裤腰儿”,他用红白相间的裤腰带儿把那天蓝色裤腰儿紧紧地捆在他的肚子上,保证着他的裤子不掉。
    那天上午,康大妞老师讲完第3节课就走出了校门,不用说,她是半晌儿回家吃馍去了。
    教室里的我们开始蠢蠢欲动了,我前面坐着的二骡子第一个脱掉了上衣赤着脊梁,露出了他腰上的天蓝色“裤腰儿”,那颜色鲜艳的耀眼,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儿,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脑子里正要展开某种丰富的想象,他突然转过身,看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就问:“老拴儿,看啥嘞”?
    “看你那‘裤腰儿’嘞”,我如实回答。
    “不准看”。
    “你扯淡,我非看”。
    “闭上你的狗眼”,二骡子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他手中的那根“中原”牌的钢笔在我的眼前抡了一下,意思是让我闭上眼睛。
    顿时,我觉得脸上落上了一阵“雨滴”,我用手一摸,教室里立刻一片的哄笑。
    我知道,二骡子把钢笔里的墨水儿揌到了我的脸上,并且那个时候我是满脸的污痕。
    有来无往非礼也,我抬手把我的蘸笔头儿往墨水儿瓶里蘸了一下,顺手朝二骡子的身上揌去,他也不甘示弱,又抬起手里的钢笔,朝我的脸上揌钢笔水儿。
    就这样,我一下子,他一下子······,他钢笔里的墨水早已揌的没有了,我墨水瓶里还有半瓶子的墨水。他不得不停止他的行为,但我一点儿要停止自己行为的想法都没有,我就那样,蘸一次揌一下,又蘸一次又揌一下·····。
    他坐在我的前面,我揌的他一个脖子,一个脊梁和整个“裤腰儿”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当时,我也是赤着脊梁的,他只能揌到我的脸上和我的“肌色豆儿”旁。
    看见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我一边揌着一边问他:“你还露不露了?你还露不露了”?
    “露”是嚣张的意思。
    正在这时,康大妞老师嘴里嚼着油馍走了进来,她站在那里,瞪眼看了我俩一会儿,狠狠地说:“都给我滚出来”。
    我俩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了出来,就像狗站在它的主人面前一个样。
    “咋都不跳到沟里死老嘞?看你俩那鬼样子”!康大妞老师又大声地呵斥我俩。
    二骡子是会恶人先告状的,他心急火燎的对康老师说:“是老栓儿先看我”。
    “你不看我咋知道我看你了”?我问他。
    “是老栓儿先用墨水儿揌我”。
    “是你先揌我”!我不容置疑地说到。
    ·······
    康大妞老师看我俩都有点搅扯,这官司不好断,就咬着牙说:“都坐到座位儿上去,不嫌丢人!”
    我都坐到座位上了,还看见二骡子站在原地不动。这时他哭了,他哭着说:“老栓儿把钢笔水儿都揌到我的裤腰上了,要是干透了都洗不下来了,回去俺爹非把我打死不中嘞······”。
    那时候,老师处理这种事就那样的简单,从不用喊家长或者交到学校里什么的。康老师可能觉得二骡子说的这话有道理,她又朝我狠狠地说:“你去黑眼沟下的小河里把他那‘裤腰儿’上的墨水洗干净”!
    “那他也得把我的脸儿洗干净”,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康大妞老师说。
    “去吧,去吧,到了下边都洗干净再上来,洗不干净都死到那沟底下不要上来了”,康老师显然是不耐烦了,他从不怕我们会淹死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死在那个沟底下的。
    我和二骡子走出了教室,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洋碱”,反正俺家里是没有的。那时,我俩好像是心有灵犀,就私跟着一起朝那棵皂荚树走去。在树下,我俩在地上的枯枝败叶里很快地刨出了几个去年的皂荚,又很快地下到了沟底的小河旁。
    那个时候,我俩好像没有什么仇恨了,在河底捞上来几个大一点的,合适的,光津津的河石蛋儿,把那几个皂荚放在河石蛋儿上砸碎,用手搓揉一把,然后又捂在自己的皮肤上搓揉,一会儿,我俩皮肤上的墨水可洗的干干净净的了。
    轮到洗他“裤腰儿”的墨水了,我让他把裤子脱下来,他死活不脱,我也知道,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没有裤衩儿可穿的,一旦把裤子脱了下来都是赤肚子了,是很害羞的。
    不脱也就算了,我让他把那裤腰带儿解下来,因为那大档裤子的“裤腰儿”是很宽大的,我就那样拉扯着他那40厘米高的,耀眼的,天蓝色的“裤腰儿”在上面湿了湿小河里的水,把砸碎了的皂荚在上面揉搓了好几把,一会儿,二骡子那天蓝色的“裤腰儿”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从此,我对那棵皂荚树又多了一层“敬”意。我认为,那“皂荚”能把肉上的墨水洗下来,能把二骡子裤腰儿上的墨水洗干净,那就是“神”的作用,很长一段时间,凡是从那树下路过,我的脚步便会不由自主地放得更慢更轻了·····。
    我知道那“敬”意和那“畏”意是紧紧相连着的,没有那一丝的“畏”意,“敬”意也就自然地消失了。“敬”意和“畏”意的关系就像二骡子的那根“裤腰带儿”、“裤腰儿”和裤子的关系一样的关紧。
    人们相互的“敬畏”,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就是相互的“尊重”,在“敬畏”中求发展,求和谐,求生存是宇宙之规律的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些长途跋涉,翻山越岭,不厌其烦进出庙门烧香磕头的人,大都有一种“敬畏”的心情。
    “敬畏”是每一个人必不可缺少的品质,并且是一种优秀的品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