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风沐雨》第8章


“为什么不请同学来家里玩啊?”
李沐雨无聊地翻看铺了满床的花花绿绿,不少图片因被藏得太久而颜色黯淡。
圆脑袋的英雄们个个脸色发青,看样子被江小朋友折腾得够呛。
江栉瞥他一眼,不甚热心地回:“他们会问我为什么没有爸妈的,很烦的。”
这答案直白得让李沐雨为之一怔,因为孩子平静得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没任何关系的事。
虽然无关对错,他还是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反正,嗯……”
江栉把嘴唇磕得快要渗血。不知该怎么表达时,他就有这个坏毛病。
“有没有他们都一样。”
“啊?”这个明确的总结,听得李沐雨有些惊讶。
“他们都没有李沐雨好啊!”
江栉咕囔一句,耷下脑袋继续摆弄纸片儿不肯再抬头,似乎逼他说出这句都是李沐雨的错。
李沐雨忍不住微笑,抬手轻挠一把孩子蓬松柔软的发顶。
这个回答让他感觉当了这么久的冤大头,还不算亏得连底裤都没了。
不过这样是非清晰的回答,说明江小朋友的心眼并没有和他的个头一样发育迟缓。
可将来与之一起见风就长不仅是心眼,还有对世事越来越敏感的头脑,及林林总总施加的压力。
一个寂寞的孩子并非路上随手可捡回家的阿狗阿猫,给点吃喝就可保得一世无忧。
江栉迟早会质疑被父母抛弃的理由,质疑自己为什么会由一个没关系的单身大男人看护。
到那时,李沐雨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清楚,而且不给江栉带来任何伤害。
生活这种事,只要安稳就不会再度日如年,一天天时间溜得飞起,转眼已离一起生活有三个月之久。
将近一百天的时间,都没有想好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得过且过的毛病从大学毕业后更无可救药,李沐雨颇有些忧郁地唾弃自己。
“晚上一起睡吗?”
江栉当然不知道锁紧眉头的李沐雨在琢磨些什么。
第9章 奶爸
他冷不丁地抬头,满怀期待地问。
“呃,好。”
不假思索的回应,马上得到一个心满意足的稚气笑容。
李沐雨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认真地帮孩子把失去神采的英雄们撂撂整齐。
自从挤一张床上睡过后,江栉每晚都会抱着他印有咸蛋超人的枕头敲开房门,昂首阔步钻进被窝,当然之前也会问这么一句。
“为什么要一起睡啊?”
李沐雨记得曾经问过这句,但奇怪的是每次得到的答案总有些不同。
“不可以吗?”这次,江栉选择狡黠地反问。
李沐雨摇头,他当然没有不可以的理由。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可以直接索取温暖而不用考虑后果,大概是任何一个大人都会在心深处羡慕不已的事。
单纯的肌肤相亲,被孩子用手臂紧紧环抱的柔软触感能产生一种类似于血脉相系的温情。
那个被叫“妈妈”的女人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这种美好,让漂泊已久的李沐雨觉得难以理解。作为一个奉承传统的男同胞,他对家庭有些近乎于信仰般的向往。也正是如此,如何妥善处理江栉这事像是被无情地考验了一次人生观。
这比完成大学的哲学课作业要难太多,至少作业不需要花费那么多钱。
李沐雨忍不住又想长嘘短叹一番。
“李沐雨,我能不能一直和你睡啊?”
钻进被窝后,江栉常常会问些辨不清用意的问题。
“好啊。”李沐雨随便应了一声。
他不得不侧着身睡,江栉喜欢将手臂环上他的背,树袋熊抱树似的揽得死紧。
黑暗中能看见少年扑闪的眸光,小动物似的清亮无瑕。
“骗人,我要去寄宿了,就不能和你一起睡了。”
江栉立即怨怼地拆穿他的敷衍。
知道他又开始重弹不愿寄宿的旧调,李沐雨伸根手指戳一下孩子的鼻尖。
“不管去不去寄宿,你也不能一直和我一起睡啊,别想用这事跟我来闹。”
“为什么不能呢?”江栉抓住停在自己脸上的手,问得挺认真。
李沐雨忍不住想笑,他清了清喉咙故作正经:“嗯,那是因为啊,每个人将来都会和最喜欢的人一起睡。”
“那就行了。”江栉的口气自信满满。
“行了?”
新闻里老说现在的小学生什么都懂,不过李沐雨就不相信还在玩咸蛋超人的江小朋友正确地领悟了他说的每个字。
“李沐雨喜欢江栉吗?”
江栉似乎纠结了一会儿,然后问得小心翼翼。
“喜欢吧。”
果然。李沐雨差点笑出声,他搂过孩子,在单薄的背胛上拍了又拍。
“那我们就可以一直一起睡啊?”
江栉理直气壮地提议。
李沐雨忍笑忍得有点辛苦,他故意板起脸来逗孩子。
“不行,我将来要跟一个阿姨一起睡,而不能跟江栉。”
“啊……”
失望的感叹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尔后是长久的沉默。
以为他闹累的李沐雨也闭上了眼,耳边却传来细碎的抽泣声。
他连忙扭开床头灯将被子掀开,就看见江小朋友将脸捂在胳膊肘里,微微地耸动肩膀。
李沐雨啼笑皆非,一时气绝。
他坐起了身,掰过满是委屈的小脸,挑高了眉头。
“我说你还真越来越有出息了啊,为这点事还能哭?”
强压下一丁点的不忍,李沐雨凶巴巴地绷紧了脸皮,他可不想教育出为一点儿芝麻大的事就能开哭的男孩。
“李沐雨和他们是一样的,再也不要理你了!”
江栉突然愤恨地尖叫起来,他抓起枕头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回头又把枕头往李沐雨身上砸。
枕头轻软,李沐雨却被砸得有些疼。
孩子已光着脚向他自己的房间里跑,呜咽不断。
“喂?!”
未料会得到这么极端的反应,李沐雨着实懵了一会儿,才恍然觉察刚才的玩笑可能伤到了什么。
不管看上去多么地淡漠平静,江栉终究只是个孩子,是孩子怎么会不怕失去和被伤害?所以连言语的玩笑都无法承受。
思及这些,李沐雨不禁责备起自己的粗心。
小房间内,江栉缩在毯子里面对墙壁,虾米一样地蜷起。
李沐雨轻手轻脚坐到床沿将孩子抱起,他把头搁上小小的肩膀。
“江栉,是我不好……刚才说着玩的,不是真的,乖,别哭哇……”
具体要道歉什么,李沐雨自己也说不清楚。若能平息悲伤,现在让他承诺什么都能毫不犹豫。
江栉静默半晌。
“你会和妈妈一样走掉吗?”他吸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李沐雨连忙摇头。
“永远?”江栉追问。
“永远。”
江栉终于满意,转过身一把搂住李沐雨的头颈,紧得能窒息。
除睡梦中不自觉外,这种超乎寻常的亲昵是极少有的。
终于体会什么叫被“牵制”,李沐雨难免有些五味杂陈,他不敢正视江栉清澄的目光,再次思索起这事到底要怎么结束。
就算没任何血缘关系,在一起生活越久,维系起来的感情就会越来越稠,分离就会变得越来越难。
可李沐雨扪心自问,这样的生活能过到他组建家庭的那一天吗?
显然很难,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会成为他未来的最大障碍。
“江栉,你有没有亲戚在本地?叔叔伯伯阿姨姑妈之类的?”
李沐雨听见自己艰涩地发问。
江栉拼命摇头。
“一个都没有?”
“我有李沐雨!”孩子回答得极其干脆。
李沐雨几乎不敢迎视信任的目光。
搂住汗湿的躯体,关上灯拉上被子。
“睡吧,明天还要上课的。”
最后,他只能叹气。
持续三个月没有收到一毛钱后,李沐雨早已不再浪费感情去愤慨。
被骗已成定局,要不要摆脱是良心上的问题。
对人如实诉苦未必不利,被骗是很糗,但以目前的状况,李沐雨知道自己大有可能会被贴上好人的标签而博得诸多同情。
不过谁的同情都于事无补,考虑再三,他还是对外宣称江栉是远房亲戚的孩子,至少能敷衍住周围熟人的好奇。
时间会让所有沉重慢慢地揭过去,至于揭过去后要怎么办,想来竟有些空虚。
浑浑噩噩活到二十八,李沐雨郁闷地发现对于未来的生活,他本就没什么可圈可点的规划。
接盘江小朋友的乌龙,让他跟一个出门三年才发现老婆生了娃的傻男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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