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折腰》第一百一十六章 最初的地方

    可惜，即便言语再过激烈也比不上刀剑无眼，一道白光闪过，那鲛人女子的一条臂膀便猛然脱离了身体然后狠狠砸在了朱公子的脚边。
    满地的刺目血腥，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了一股带着麝香味道的血腥气。浓烈而勾人。
    没有痛呼，没有惨叫，那鲛人女子只是望着，死死地望着，直到眼泪将自己的双眼糊住。被斩断的手臂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但那鲛人女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看着，看着。
    直到那条还带着青色蹼趾的右手完全停止了跳动。不再寻找，没有希望。
    沈碧湖微微启了启唇，苍白的脸上突然缓缓扬起了一抹笑。
    红唇艳丽，如此诡异而又妖异的笑。
    冯云龙刚想拉住沈碧湖说些什么，但没想到沈碧湖竟然在瞬息之间的功夫跃身到了数丈之远的高台之上！
    周围的人群均被被这般血腥的场面刺激得满脸惊愕，但片刻的死寂后，人群中便*出了一阵轰雷般的大笑声。
    他们毫不在意地指指点点着，眼中闪着兴奋而残忍的。
    那个纤瘦的朱公子本来被鲛人女子绝望致死的眼神看得既惊恐又心虚，但被周围人一刺激，脸上惊恐的色彩立即便化作了狰狞的杀意。
    在这个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手持带血长剑的朱公子觉得自己其实是正义的。
    大义灭亲，杀妖斩怪，多么英勇多么壮丽，多么……
    多么残忍，多么无耻，多么恶心！！沈碧湖慢慢捏紧了拳头。此时的她痛恨极了，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旧那么妖，那么媚。
    媚到朱公子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斩妖除魔的职责。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看着，直到沈碧湖走到了那鲛人女子的身边时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姑娘小心！小心那妖怪伤了你！”朱公子用蹩脚的动作拿着剑大叫道，多么正义凛然，多么英勇无畏。
    但沈碧湖却毫不理会地在那鲛人女子面前蹲下，眼中暗光闪烁。
    “后悔吗？恨吗？”
    那鲛人女子缓缓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沈碧湖身上，幽蓝若大海般的眸子里闪着痛彻心扉的绝望。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边滴下，之后竟落在地上化作了一颗晶莹的珠子！
    鲛人女子慢慢抬起自己那已然露出森森白骨的胳膊静静瞧着，瞧着，好似要在里面找出什么答案一般。
    “我不后悔。但我却有些累了。”鲛人女子用自己另一只完好的手将落在地上的鲛人珠缓缓拾起，声音轻若微风，“看来……我是真的该走了。”
    “其实我们鲛人的肝根本没有人类所说的那般神奇，真正奇特的……”
    “只是这滴鲛人泪。”
    “人鱼肝，鲛人泪是我们海妖族类的命脉，这两样东西均对人类来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我阿娘总是告诉我，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会不顾一切的，那时我总以为自己是例外的，夫君是不一样的……”
    “原来，是我错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鲛人泪！小朱公子，快把那珠子抢过来！我给你一百金！”
    “我出一千金！”
    “滚开！我出一千五百金！”……
    台下的人大声呼喝着，浑浊的眼中闪着赤/裸裸的贪婪之光。多么丑陋，多么令人作呕。
    鲛人女子又抬起头望了望远处那个蠢蠢欲动的朱公子，惨白的脸上慢慢升起了一股绝望如死灰般的笑容。
    她一点一点握紧了拳头，而那滴珍贵的鲛人泪就在她的指缝间慢慢化作了粉末，然后消失不见。
    如此宁肯玉髓不为瓦全的决绝。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这个可恶的妖精，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台下急红了眼的人们大声地怒吼着，尖叫着，如同被割了心头肉般难过极了。
    “你要走了么？”沈碧湖微笑了一下，神情淡然，好似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是啊。”那鲛人女子也微笑了一下，红唇轻扬，“我们鲛人若是没有了这滴鲛人泪很快就会消失了。”
    沈碧湖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伸出手将那个虚弱的女子紧紧搂在怀里。
    “睡吧。睡着了就会回到你最初的地方了。”
    “谢谢。”
    那鲛人女子虚弱地说道，然后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断臂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淌在了沈碧湖腕子上的玉镯上。沈碧湖抱着鲛人女子的手微微有些抖，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在这一瞬间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惊叫声。
    沈碧湖慢慢站起了身，神情异常平静。而令人震惊不已的是，那个本应该躺着鲛人女子身体的地方却只剩下了一摊暗红色的血迹。
    那个绝望致死的女子消失了。
    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小调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清晰，如泣如诉。
    沈碧湖慢慢脱下自己的外衫，然后俯身将那鲛人女子遗落在朱公子脚边的断臂细细包好。
    “你为何，你为何……”仍旧高高举着剑的小朱公子颤抖着问道，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小朱公子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就在沈碧湖的怀里慢慢化作了蓝色粉末然后消失不见。
    沈碧湖抬起眼，红唇间缓缓溢出了一丝促狭的笑。“你怕我？”
    卷翘的睫毛恍若两只展翅欲飞的黑蝶，扑闪着妩媚的柔情。沈碧湖嫣红的唇轻轻吞吐，露出了两排洁白可爱的贝齿。
    邪恶的蛛网正在一点一点地铺开。不死不休。
    本来满心惊恐的朱公子看着这般妖娆的沈碧湖，双眼倏然间瞪到最大！朱公子似乎可以听到自己胸腔之间突突跳动的声音，如此激烈。
    耳畔边一直若有若无的鼓点声在这一瞬间突然清晰极了。
    沈碧湖攀着朱公子的身体缓缓扭动着腰肢，眼神勾魂夺魄。
    青绿色的玉镯在沈碧湖*的皓腕间轻轻晃荡着，上面还挂着鲛人女子流下的血迹。
    小朱公子的身体不停哆嗦着，但却不愿伸手将沈碧湖推开。他手中拿着的剑竟突然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沈碧湖娇笑着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
    她？她？她是谁？小朱公子听了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才木愣愣地答道，“因为她把红依推下了楼，红依已经坏了我的孩子……”
    听到这个回答，沈碧湖眼中倏然闪过一丝痛楚的恨意！孩子！孩子！！难道鲛人的孩子就不是你的骨肉了吗！！
    “你的红依是不是很美？”沈碧湖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声音妖媚入骨。
    “是……”小朱公子眼神完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
    “那……是我美，还是你的红依美？”沈碧湖用自己白皙的指头轻轻捏起小朱公子的下颚，嫣红的唇轻吐着香气一分分向猎物逼近。
    小朱公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沈碧湖，两只带血的手在沈碧湖的腰间颤抖着轻轻触摸，想搂，却又迟疑着不敢用力。
    沈碧湖嫣红的唇愈发靠近，直到两人的呼吸几乎可以相互交缠的时候才倏然停下，“说啊，是我美，还是红依美？”
    细白的手指顺着小朱公子战栗的胸口一点一点下滑，然后在他颤抖的*上停下。小朱公子突然如同溺水般大大呻/吟了一声，而那两只在沈碧湖腰间迟疑徘徊的手猛然间搂紧！
    “是你！！”
    无所遁形。他根本逃不了。
    沈碧湖轻笑一声，然后缓缓将自己的下巴搭在了小朱公子的肩膀上，直到两人之间达到了严丝合缝的距离。
    没有人看见沈碧湖的那只手是如何穿透小朱公子的腹部，然后又狠狠拉出来的。
    人们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两人相接相贴的地方汩汩流下，恐怖至极。
    沈碧湖轻轻呵气，空着的另一只手则再次拉近了小朱公子的腰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
    小朱公子脸上的表情由起先的欣喜若狂一点一点变成了惊愕，然后化作了一片死灰。
    他死了。
    沈碧湖慢慢将小朱公子的身体推开，露出了自己满身的鲜血。
    她在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妖娆。那么让人心惊胆战，却又无所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