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第二百一十七章路的事

    “哐当”的门响声，惊地还没有睡着的李廷芳老婆浑身出了一身冷汗，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下，一个鬼一样的影子站在窑洞地上。
    李廷芳听见响声，喊道：“谁？”
    “我是你大！”那黑影从李廷芳眼前闪过，伸出钢筋铁骨般的手，把赤裸裸的李廷芳从土炕上拉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万成？”李廷芳终于认出那黑影子不是他大，而是万成。
    万成拖着李廷芳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要埋了你这个不说人话不干人事的人，然后埋了周会会这个鸟。”
    李廷芳喊道：“万成，你这个骡子下的，你就不怕坐牢吗？”
    万成哈哈大笑道：“先埋了你们，我再把自己也埋了，我陪你们两个，你不用害怕！”
    李廷芳老婆慌乱中摸了一件衣服披上身，下了土炕，跑出门挡住万成，说：“他叔，有话好好说，都是邻家，何必说那些丧死话。”
    万成呵斥道：“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李廷芳老婆说：“他叔，你要活埋了我的男人，怎么不关我的事。”
    万成说：“这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没有说坏话，没有做坏事，不管你的事。我活埋了你的男人，我会用我的命还。”
    李廷芳老婆说：“他叔，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咋如此糊涂呀！就个路的事，我天亮了给你把那坑填了，不就没有事了，用得着用命换命吗！”
    万成说：“这可是你说的，路，你会给我填了！”
    李廷芳老婆说：“他叔，这路的事，你就照我说，如果明天路不通，你把我埋了去。”
    万成扔下李廷芳，头也不回，踏着黑走了。
    这万成走了，李廷芳咽不下这口气，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李廷芳老婆拦住问：“李廷芳，你是不是也想当骡子？”
    李廷芳说：“我不当骡子，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去找大哥，叫大哥给我出出气。”
    李廷芳老婆说：“你那大哥也就是一头骡子，你找他，这不就是让两头骡子相互咬吗？如果咬出个人命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李廷芳“扑腾”在地，说：“娃她妈，难道你就忍心让我被那万成欺负？”
    李廷芳老婆说：“这万成也霸道呀！”
    李廷芳说：“娃她妈，你鬼点子多，想个法子，杀杀这万成的嚣张气焰。”
    李廷芳老婆说：“这万家庄一十六户要出山，都要经过我李家庄，如果我们李家庄不让他们走，他们就走不成。”
    李廷芳说：“娃她妈，是这个理。”
    李廷芳老婆接着说：“天亮了，你去找二大，二大是咱们的族长，让二大出头，给家家户户打个招呼，把万家庄出山的路统统断了。”
    李廷芳说：“娃她妈，我们只和万成过意不去，为什么要得罪那么多人。”
    李廷芳老婆说：“你这个笨蛋，我们一户斗不过他万成，难道整户还斗不过他？”
    李廷芳说：“可是这样做，把万家庄其它户的路也断了。”
    李廷芳老婆说：“要的就是这效果，到时候就说，要走路，叫万家庄带着万成来道歉。我们制服不了万成，万家庄万老头能！”
    “可是，我怎么给二大提这件事呢？”
    “你去给二大说，万成骂了我们李家庄祖辈十八代，骂二大是三棱子，二大一定会管你这个事。”
    “可万成没有骂二大呀！”
    “没有骂，你就说骂了，这种事，还需要人证明吗？二大吃了半辈子荞麦面，最恨人在背后骂他是三棱子。”
    天亮后，李廷芳找到了李万华，按照老婆教的，一字不漏地说了。
    李万华早年饿，偷吃了万老头的荞麦，被万老头发现，告到公社，公社叫李万华还万老头的荞麦，可李万华家里揭不开锅，没啥还。
    怎么办呢？
    万老头让李万华给他家打一个月工，这事就了结。
    李国华没粮还，便服从了，去万老头家打了一个工，又是搬砖，又是扫地，又是担水。
    李万华在万老头家干了一个月活，临走时，万老头送给李万华一个绰号“三棱子”。
    意思很明显，荞麦是三个棱角，李万华偷吃了万老头的荞麦活了下来，就是荞麦的儿子。
    李万华一生最怕人提这件事，最恨人骂他是“三棱子”。
    时隔多年，这“三棱子”从李廷芳口中出，说是万成说的，李万华认定这是万老头在重提此事。
    “这万家庄欺负人太盛，把家家户户出山的路都给我挖断，有人问，就说是我李万华的意思。”
    李万华一声令下，李家庄一十八户男女齐上阵，拿着镢头和铁锹，挖断了万家庄一十六户出山的路。
    本来这件事，只是万成和李廷芳的事，现在变成了万家庄和李家庄的事。
    在万家庄，万老头召开了族会，万老头说：
    那李家庄的三棱子派人给我送过来话，说当年他偷吃了我的荞麦是他的不对，可他已经用一个月的苦力还了。
    昨夜，万成半夜三更入李廷芳家，要活埋李廷芳。这件事，比起他李万华偷吃荞麦更性质恶劣。
    偷吃荞麦，因为饿，是为了求活。要活埋人，因为身上有恶习，是为了做土匪。
    为了防止土匪入李家庄伤人害命，特命令我族人挖断了万家庄出谷的八八六十四条小路，外加二六十二条三轮车路。
    儿郎们，你们都说说这件事咋对付。
    万老头说完，众人一个看一个，没有人言。
    万成站起来，说：
    这件事因我而起，请二爷治我罪。
    万老头说：
    万成，你也四十好几了，咋还是一头不懂事的骡子，踢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个周会会至今还躺在卫生院耍死狗，你又惹出这档子事。
    你说你，三更半夜入私宅，要活埋人，这在那些年代，也是不准许的，何况现在是新时代。
    要我说，应该把你五花大绑，绑了送给李万华。
    当年李万华来我万家庄干了一个月活，今天，你就去李家庄给还工去吧！
    万成，如果你没有啥说的，儿郎们也没有啥说的，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无言，万成亦无言。
    万老头摸了摸白胡子，说：
    好吧，既然儿郎们没有反对，也就是默认了我上面所说的，三强，取上麻绳把万成这小子绑了送上李家庄。
    万老头说完走出万家祠堂，万三强找到一根粗麻绳绑了万成，押着万成去了李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