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亭云被王冬妮怒吼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正好厨房开始上菜了,吕亭云奔波了一夜,便开始一样一样的试着吃菜。
王冬妮以为吕亭云会呵斥什么,或者分辨什么,甚至于痛心疾首,但他毫无所动,她就如冲着旷野唱歌,对着棉花打拳一般。
王冬妮冷冰冰道:“你真的是个混蛋。”
吕亭云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吃口菜,发脾气需要力气。”
王冬妮气愤的丢了筷子气鼓鼓的坐着,她眼睛看着天花板,呼吸却急促起来。
吕亭云抹了抹嘴巴道:“让我猜一下你为什么向我提要求。”
王冬妮便恶狠狠的瞪着他。
吕亭云道:“你想试探,想知道我是不是在乎你,想知道你在我心目中到底有没有地位,或者,你忍不住好奇想看看我到底如何面对你。”
王冬妮怒视着他。
吕亭云道:“我这半生特别坎坷,想读书没书读,后来学了个剃头的营生,我记得那个时候剃个头发只收两块钱,而且还没人光顾。”
王冬妮斜视着吕亭云。
吕亭云自顾自道:“后来有个女孩子,长得天姿国色的,她就爱上了我,我那个时候刚刚出社会,好像还没十八岁,她比我大五六岁,她是卫生院的护士,而且他们家条件还特别的好。”
王冬妮好奇的看着吕亭云。
吕亭云道:“我们爱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我也不敢光天化日找她,她也总是悄悄的见我。一直到过年我回去。”
王冬妮忍不住道:“回去怎么了?”
吕亭云道:“大年三十那天,那女孩子舅舅带着十几个人冲到我们家,砸烂我们家刚买的黑白电视机,砸烂米缸,砸烂能看见的一切,而且还带走了我们家第一次杀的年猪腊肉,要不是我们村里人护着我,他们都会打死我。”
王冬妮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吕亭云叹口气道:“他们说我弄大了他外甥女肚子。我当年才多大,那是又羞愧又内疚,羞愧得没脸见人了,于是我跳了水库想一死了之。”
“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
吕亭云由着她咒骂道:“从此以后,那个护士就消失了,我也不敢寻找,也无处寻找。后来我就关了理发店。”
王冬妮气结道:“你就…你…”
吕亭云继续道:“后来我结婚了,也有了一个儿子,我跟着她在娘家生活了十几年,眼看着债务越来越大,我就背了债务离婚了,后来有能力在省城有了个窝把儿子接了过来,我以为我会和儿子越走越近,谁知道他妈妈再婚后没多久自杀了。”
王冬妮愕然看着吕亭云。
吕亭云黯然道:“从此以后,他也记恨上了我,他不和我说话,更不愿意看见我,他写了个纸条道:冲击清华离开他。”
吕亭云最后摇摇头道:“你说这些孩子们想什么,他们仇恨我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又能乞求什么回报,是老了求他们端屎端尿伺候着,还是端茶递水守候着。我没钱时候处处是错,我挣了点钱也处处是错。”
吕亭云闭着眼睛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世界万事都有个理字,只有做人父母不能讲理,因为前世孽债,需要今生偿还。”
王冬妮道:“你这个人,像一个机器人,你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吕亭云起身道:“谢谢你的诅咒,我既然来见你,我也是抱定偿还我前世的孽债,这里有张卡,密码我写在上面,你想买房也好,想创业也好,都随便你。”
吕亭云把卡放在转桌上慢慢的转到她面前。
王冬妮看了看银行卡,又看了看吕亭云道:“好大方,要是你,你觉得是买房还是创业。”
吕亭云摇摇头道:“要是我,我既不买房也不创业,我就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精致也罢,游玩也罢,忙碌也罢,悠闲也罢,至少自己有笔钱不会向生活低头。”
说完,吕亭云又继续吃东西。
王冬妮呆立片刻,最后还是拿起银行卡走了出去。
吕亭云喊了吕亭勇进来道:“陪我喝点酒,这么多菜浪费了。”
吕亭勇去前台要了两瓶五粮液,两人便沉默寡言的喝了起来。
吕亭云闷,吕亭勇更闷,吕亭云经常觉得他就是个机器人。
回到酒店,吕亭勇呼呼大睡了,吕亭云却睡不着,他想起王冬妮,她真的很漂亮,也很可怜,他想亲近她来着,又不知道如何亲近她。
他们中间有一道隔离墙,墙上还带着刺,刺里还带着电,只要吕亭云一靠近,他就得受刺骨钻心的折磨。
他给了王冬妮整整一个亿,这钱还是七月份自己减仓茅台的钱,幸运的是,从他减仓以后,茅台这几个月一直在下跌,而且已经跌破四百元整数关口。
他用剩下的钱回购了减仓的股票,然后他在持股份额不动的同时多了几个亿的流动资金。
这钱来的轻松,他用起来也不心疼,更不要说王冬妮身体内还流着自己的血。
———————————
时间很快到了2020年春节,这一年,儿子吕子俊已经念高三了,当然,他还是没有回家过年。
吕亭云在19年退出了老李的劳务公司,也按照原价卖掉了青山公司,那个公司虽然蒸蒸日上,但带给吕亭云的利润真的微不足道。
他退出的原因是,八面山旅游区已经取代矿业成为全县的经济支柱。
吕亭云这几年一直深居简出,他把一头长发剪成三毫米的非僧非道短发。
他不缺钱,贵州茅台股价年底前攀上一千块的高价,他那笔投资差不多翻了十番。
他也不缺其他东西,他唯一缺少的是能让自己快乐的方法。
他不像先生一样迷上了胡明水的山神教,他也不像兄弟姐妹一样奔波忙碌,更不像天下苍生一样东奔西走。
不缺钱,不缺女人,不缺子女,也不缺父母家人。
他却活在孤家寡人之中。
腊月二十四小年,八面山旅游区要在吕家坪大哥那丘大田里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那丘田现在已经被征收,连同三叔的房子和田,以及临近的几丘田一起填埋出了个六七亩的大广场。
从清早开始,游客人山人海的向八面山聚集,现在的吕家坪家家房子焕然一新,户户丰衣足食,唯一的烦恼就是太闹腾了。
吕亭云正在楼上喝茶,突然听见一个姑娘用普通话问阿娘:“婆婆,我们能进你们家看看吗?”
阿娘本来不太情愿,因为经常有游客想进来参观这栋老房子。
阿娘看着这女孩子身形相貌突然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怎么这样面熟啊!”
女孩子问道:“婆婆你是同意了我们进去吗?”
阿娘说的是乡话,她以为阿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阿娘立马高兴的用省城口音道:“姑娘你长的真俊,你们进来吧!”
女孩子二十一二岁,长的清秀脱俗,身材高挑。
他身后跟着个高个子男孩子,这男孩子虽然很瘦,但骨架很健壮,皮肤也白,长的一副读书人相貌。
女孩进门后先抬头看着天井上空的玻璃,而后转到堂屋看了看,最后她环视了一圈二楼走廊突然问阿娘:“婆婆,这不是你们家祖屋吧?”
阿娘自豪的道:“这里是前几年我儿子花钱买下来的,可花了不少代价,光装修费就花了几百万。”
姑娘道:“他倒是会享受。”
吕亭云听见动静看了楼下一眼,而后他愕然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走廊,他扶着走廊看了女孩子和她身后男孩子一会,然后他用县城话道:“既然来了,就上楼坐坐吧!”
女孩一怔,说不上惊喜还是尴尬都:“我以为你不在家。”
吕亭云转身进了书房,阿娘听见吕亭云的话热情的拉着女孩子手道:“你认识我儿子啊!你是谁家姑娘,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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