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宇宙粒子》第40章


有个混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握住莫世光的手,莫世光突然停住脚步,他捏紧这个混血干燥的手心,力气很大,年斯年的手背都泛白了。他几次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也没有眨过一次。
等他终于眨了一次眼睛,也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
第39章 39
道牙上的血泊鲜红得刺目,粘稠的液体一直淌到街道中心。年斯年看见血泊边有几根断手指,一团干枯的毛发,一只断了跟的枚红色高跟鞋,还有一本摊开的书,皱巴巴的。年斯年把书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和血水,然后坐在莫世光身旁。莫世光呆坐在那只枚红色高跟鞋附近的道牙上,那块道牙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腥的东西,只有几片落下来的树叶。他指缝间的香烟烧了一大半,也没见他抽一口,长长的烟蒂飘着一缕缕白雾,猩红的火光在炫目的阳光下变得萎靡,像个发霉的怪东西。
有几声喘息从旁边巷子口里传来,声音一开始很小很克制,后来越叫越放`浪,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去关注那个地方,因为他们都在做着自己曾经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儿。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毫不在意,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值得关心的了,就像巷子里旁若无人苟合的青年男女。
只有年斯年在意起来,他先是合上书本,视线顺着莫世光凌乱的头发,到纤长的睫毛,他看到那两扇脆弱的睫毛有着轻微的颤动,在眼睑留下似有若无的痕迹。香烟已经快烧到莫世光的手指头了,年斯年把手放上去,轻轻推开那支只剩黄色烟屁股的烟,接着他又收回自己的手。年斯年又看了眼巷子口,他本想去制止一下巷口里的俩人,让他们小点声,他觉得他们的声音和行为对此刻的莫世光来说,是一种亵渎。莫世光那么安静,坐在树荫下,沐浴于日光中,即使他看起来那么难过,也仍然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一个悲伤的朝圣者。一个朝圣者,我却是他的信徒,年斯年这么想着。
然后巷子口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断电的电视机。年斯年偏过头去,只来得及看到欧回野的背影,他双手沾满血,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棍刀,刀尖在日光下熠熠生辉。29摄氏度的气温,他还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像一个阴鸷的死神,背着沉重的黑色大镰刀,从巷子口缓缓离开。
年斯年转回头,随手摊开捡来的书,扉页上写着——
是她指引我写出这笨拙的诗歌,是她在我的字里行间银铃一般嬉笑。
他又翻开两页,有一张插图,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叟,下面配字写着朝圣者,他突然笑了,他看了眼莫世光,你比朝圣者年轻,他在心里说。
莫世光忽然站起来,大步朝他的机车走去,年斯年顾不上那本书,随手扔在地上,他追上去,他问莫世光,你去哪里?现在很危险,你一个人不安全。
莫世光从机车座上猛地抓起□□,冷冰冰的枪口抵着年斯年的眉心。年斯年的视线穿过莫世光的手臂,望着后者的发丝,他弯起嘴角笑,说,你长高了,都和我一样高了。
莫世光紧紧握住枪柄,几根手指动了下,忽然嘭地一声,莫世光扣响了扳机,高速旋转的子弹擦着年斯年的耳梢击中后方一名犯罪分子。年斯年按下莫世光有点抖的手臂,直视后者的眼睛,他说,我不想你死。
那会儿是日头最猛烈的时刻,年斯年却觉得有点冷,他看着莫世光一言不发地离开,骑着已经不鲜艳的机车,在血浆、尸体和废墟中艰难地穿梭。接着他听见有音乐响了起来,是十字街口中心的宇宙粒子乐队,一头金发的主唱阿绿抱着吉他,在唱一首《Don’t Break My Heart》。
年斯年找了辆被遗弃的汽车,他把驾驶员的尸体拖出来扔在街边,踩下油门追寻莫世光的路线。他碾过破碎的尸体,让他们更加破碎,对拦在大马路的狂欢者们更是毫不留情,直接撞飞他们。莫世光是往北开的,年斯年猜他一定是去找他的父母了。
年斯年猜的没错,莫世光的机车就停在县政府大楼门口,年斯年没进去,他坐在汽车里,等莫世光出来。
政府大楼和平常散发的气息有点不太一样,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太寂静了。政府大楼背后是一座矮山,茂密的树叶摇摇晃晃。大门两旁停着许多车辆,可没有任何人进出的迹象,大门往下点是政府广场,常日里那儿总会有人坐在树荫下乘凉,或是在日头不那么晒的时候,打羽毛球,骑单车。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像放假的校园,毫无生机,只有一两只鸟,在地上啄来啄去。
等莫世光出来的时候,已临近黄昏,年斯年坐在阶梯上,吹吹风,抽抽烟。莫世光看上去很疲倦,年斯年说,过来坐。莫世光看了他一眼,坐下后,年斯年又说,你知道这个宇宙为什么不完整吗?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宇宙是你姐的,她去过的地方才会有生命,她喜欢上网,所以网络是活的,但网络背后是不是活人就不一定了。元刺是她的家,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生活,这里的生命力最鲜活。
她死了,莫世光忽然开口了,我爸妈也死了。
所有人都会死,年斯年说。
你没有。
我会死,只是死期比较长。
过了一会儿,年斯年又开始重复那句话,他对莫世光说,我问你,你跟我走吗?我不想你死。
莫世光说,我想死。
注:那本朝圣者的书是《莱伯维茨的赞歌》
第40章 40
二零一五年五月二日,这天是星期六,距离立夏还有四天。
夜间七点三十分下了一场小雨,凉凉的雨水把白天的热气洗走了,透明的雨线从深蓝的苍穹缓缓坠落,溅起碎玉般的声音,泥点随着水花飞扬到欧回野的球鞋和裤腿上。欧回野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锋利的棍刀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刀面布满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小水珠倒映着街边的霓虹灯,五彩斑斓。
末日狂欢者们还在举行他们的派对,在雨中歌唱,在等雨停。有一小团人围在长桌前玩天黑请闭眼,桌上点着三支红蜡烛,罩着乳白色的灯罩,火光映着他们鬼气森森的脸,全是发自内心的笑颜。
还穿着小丑装的夏千千邀请过路的欧回野加入他们,她说她想玩四角游戏,还差一个人。欧回野说,没听过。夏千千说,就是灵异游戏,很简单的,招鬼的。
有鬼吗?欧回野问她。
不知道呀,得试试了才知道,你要不要来?
欧回野说,招鬼游戏一般得十二点玩吧?现在才八点。
我这不是事先找人嘛,到了十二点我上哪找人去。夏千千突然瞥到欧回野手中的棍刀,她说,你拿把刀干嘛?砍西瓜吗?
欧回野的咽喉动了动,看了眼周围,他说,你和谁?
啊?夏千千反应过来了,就我,何云捷,还有他男朋友,就差你了。
欧回野说我参加。
在那群玩天黑请闭眼的人中,欧回野看见了安修文,还有田舟程和他的妹妹田恬恬,田恬恬是法官,安修文是杀手,他正在努力摆脱自己嫌疑,但还是被票出去了。欧回野在另一边注意到何云捷,他在吃榴莲蛋糕,他男朋友坐在一旁玩手机,他们偶尔说说话,偶尔自己玩自己的,欧回野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想知道。
欧回野的红雨伞和棍刀摆在一起,棍刀的刀鞘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他就拿棍刀切西瓜,分一片给夏千千。欧回野说,夏千千你不和他们玩?
夏千千咬着西瓜,给我再切个火龙果谢谢偶像,又说,我不会玩天黑请闭眼,我就想玩四角游戏,看看到底有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玄乎。
万一真招出鬼你怎么办?
要不死要不疯要不啥也没有,玩灵异游戏不都这样吗,夏千千抬头看了看天空,她说,我们啊,明天就全死光了,还怕鬼吗。
欧回野把火龙果切成两半,再给夏千千递了个勺子,他说,我这刀今天捅了人,还没来得及洗。
夏千千笑出声,没事,我今天还吃人肉了。
好吃吗?
也就那样吧,肉都那样,夏千千把西瓜皮和火龙果皮丢进垃圾桶,用纸巾擦了擦嘴,侧过身去注视欧回野。所有人都变得好奇怪,她说,杀人放火,强`奸轮`奸,我今天看到好多人在大街上啪啪啪,吃人肉,大白天跳裸`体舞,你说他们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
会不会是有某种东西给了他们勇气?夏千千说,我认识一个人,特别自卑阴沉孤僻的一个妹子,刚才跟她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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