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过得很好》第65章


“我从没有伤害过别人,从没有做过坏事,我那么听话,可是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我不想要去别人家读书,不想要总是转学,更不想被同学欺负……活的很好的人,为什么会想去死啊,爸,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疼不疼?为什么?”
“我真的疼啊……”安易持的抽泣让话呜咽着有些听不清楚,“我疼的想死了,可你们都不要我,男人怎么样,女人又怎么样?没人要我的时候,只有,只有他还记得我。”
“你,你们,”安易持指着沙发上的安济民,指着眼前几步的尚小云,“我为什么错了,我到底哪里错了,我到底,要跟谁认错啊?”
空气中寂静蔓延,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安易持站也站不稳,停不
下来的断续的抽泣。
尚小云愣住了,十年,她见过永远笑吟吟温柔的安易持,见过笑点低乐的有些傻的易持,见过听话从不反驳的易持,也见过偶尔倔强生气,把自己锁进房子里拒绝沟通的安易持……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直白,诉说着委屈的安易持。
当那些其实细细想来就能明白的委屈藏于人后时,她可以自欺欺人,想着,也许是有些不公平的,但那孩子不说,大概是可以忍受。
可当这些显而易见的委屈曝于人前时,她再做不来掩耳盗铃的事情了,她朝安易持走,张着怀抱,她嘴唇蠕动,大概想说什么。
可话没说出口时,耳后一声巨响,安济民掂起了茶几一角沉重的玻璃烟灰缸,猛地向毫无防备的安易持身上砸去。
第五十七章 ——呐喊
安易持抬头,哭到发麻的指尖兀自颤抖着,却是怎么看也躲不了这一下,于是站在原地,只来得及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预期中的疼痛并未来临,烟灰缸叮咣响着落地时,作为替代的,他小腿上蓦然重了几分。
再睁眼,尚小云扑在他脚下,面色白了几度,反手正压着后脑勺的指缝中,缓缓溢出腥气扑鼻的血浆……
她替安易持挡了。
“阿,阿姨!”安易持就着袖口抹一把脸,瞬间就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蹲下去,听见尚小云叫他去医院。
“易迁,易迁!去拿妈妈的外套,黑色最厚的那件。”甩甩发麻的手,安易持冲回房间,抓了自己的一件毛衣,裹了棉服换鞋跑出来,跪在地上给尚小云穿鞋。
“用这个捂。”他把毛衣塞进尚小云捂着后脑的掌心,接过易迁手里的棉服将人裹了个严实,回神看过去,满室蓄势待发的愤怒迅速凝结,安济民僵在了原地。
他不是个好父亲,却也绝不是个烂到会家暴妻子的丈夫,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依然很喜欢尚小云,此时的无心之失酿了大错。
可没时间留给他忏悔了,安易持自己还不会开车,随手蹭了下仍旧湿漉漉的鼻子,他喊了一声,“……爸!去医院,挂急诊。”
当天晚上,大夫抬头接诊便是一愣,看着满面血迹淤肿的单薄男孩,和身旁捂着后脑唇色青白的瘦弱女人,一时拿不准究竟哪个才是急诊的患者。
“大夫,二十分钟前砸破的后脑勺,她流了好多血。”却是安易持摁着尚小云坐下,兀自退到一边,“您看看……”
身后被抢了话的安济民退了一步,好像这时候才看清安易持面中鼻翼两侧,那些干涸污黑,如薄纸般不断剥落的血迹,啧一声,他皱着眉,带年纪尚小的安易迁去门外等候。
尚小云被剃光了后脑一片矩形区域的头发,面积不小,医生给她打了破伤风,局部麻醉之后再清创缝合,总共六针,黑线拉扯着伤口,如同盘区的蜈蚣就那样趴在后脑,真的很丑。
安易持看着,想起尚小云向来那样爱惜自己的长发,忍不住鼻子发酸。
“头发还能长出来吗?”安静的诊室里,小心翼翼的问询也被扩大了许多倍,医生正绑着绷带,话没有说死,“恢复一段时间,看情况吧。”
他有一句没一句询问过情况,洗干净手,去电脑跟前开药。
倒是尚小云笑了笑,接话安慰道,“总会长出来的,就算不行也遮得住,不要紧。”
“对不起。”安易持叹了口气,看不清神色,他说,“你忘了吧,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气话,你忘了吧……我会跟他道歉,你别再替我挡了,本来就该是我——”
“逞什么能?”尚小云打断他,拿着医生递来的就诊卡,摁着他坐在椅子上,“那么大的力气,不说会不会打在眼睛上,就算打到鼻梁或者嘴唇,你破了相,以后怎么办?”
“挺好看的一张脸不是?”她不等回答,抬头去看医生,“麻烦您了,给看看有没有伤着头,他爸下手太重,这孩子还在上学呢……”
很体贴的关门出去,她留下易持一个人,被医生捏着酒精棉,一点点清理脸上的破口。
易持记得自己直直看过去,医生身后明亮的窗口外,路灯洒下伞状橙色的灯束,在视野里微乎其微地颤动,有一个瞬间,世界寂静的可怕。
“结果怎么样?”隔着手机的一句问询,梁断鸢打断回忆,把安易持拉回了现实,“有没有什么问题?”
“说是有点内耳失衡和轻微的脑震荡……”安易持看着他的脸色,补充,“都很轻微,不是太要
紧,我也有听医生的话,今天没有走很远,你看,马路对面就是我家。”
梁断鸢说不出话来了,就那样默默看着屏幕里安易持略显疲惫的脸,许久之后出声,“很疼对吧,那天我要是没有——”
“嘘——”安易持打断他,扯着嘴角笑了,有点安抚的意思,“总要吃点苦头的,我不会一辈子把你藏起来。”
“嗯。”梁断鸢似乎靠着墙角蹲下去了,窗边微光渐渐上移,显得缥缈遥远了,可那双瞳仁里却还亮着,他说,“我也是。”
“别别别!”安易持连忙摇头,像是扯到了哪里,倒吸一口气,“不能说,等叔叔阿姨安稳下来,以后,以后再说吧,我不在乎的。”
梁断鸢不说话,半晌之后,屏幕亮起一点火星,他又点了一支烟,青烟盘旋,好像能带走某些郁卒的情绪,眯了眯眼,他手指虚晃着,好像在抚摸屏幕上安易持淤伤的脸。
可我很在乎,他想,这种时候,想要理直气壮地,陪在你身边。
那日河岸晚风凶猛,安易持掐了视频走回家时,迎面暖气的灼热干燥直直扑过来,让他瞬间觉得头疼似乎更厉害了些。
但他也只是安静地换好鞋,一言不发,往自己的房间走进去,因为彼时安济民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新闻播报的声音开的挺大。
一天前他没有接受易持的道歉,一天后的某个时刻两人默契的开始了冷战。
这样倒是更自由些,对安易持来说,他关上门窝进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团,连脑袋也塞进被窝,希冀就这样睡过去好了,可惜绵长的头痛不肯轻饶。
是以尚小云敲了敲门,很久后试探着推门进来时,安易持全然没有发觉,直到被角被扯了扯,才连忙露头坐起来,“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尚小云在他床边坐下,递给他一个盒子,“新手机。你那个屏幕黑了一半吧,拿着。”
“这,我凑活一下,还可以用的……”安易持脸红,是被窝里闷出来的热,摩挲着盒子一角,顿了顿,他说,“谢谢,让你破费了。”
“买个手机的钱我还是有的,收着吧。”尚小云笑,摸摸他的头发,“你爸是个要面子的人,脾气又拧,他要所有的事情都像他想的那样来……你知道我也说不过他。我说你从小到大没要过什么,现在有了,不如就随你去吧。”
安易持抿抿唇,看她。
“可他说,我是后妈才会这么说,若是亲生的易迁以后这样,我还能这么置身事外吗?”尚小云拍了拍他的被角,“老实说,我不清楚,易迁毕竟还没有。”
“可以不管我。”易持说,“慢慢过去就好了,我,我这次不会放弃。”
“不是来劝你改变心意。”尚小云抬头,“我觉得挺好。”
安易持愣住。
“我觉得挺好,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尚小云问,“那天看过,没记住。”
“……梁断鸢。”安易持屈腿,手肘撑着膝盖,胡乱挠了挠头发,“断线的风筝,的那个断鸢。”
“同学?”
“高两级,学长。”
“多亏他照顾你了。”尚小云看着他略显羞怯的表情,拍拍他的脑袋,“有时候我总想,是不是怪我当初要你选了自己不喜欢的学科,你大学才过的那么辛苦,又生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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