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约不约》第14章

当初她去做人流，出来的时候惨白的脸上挂着寡淡的笑，只对江逸说了一句“你走吧”就消失在了江逸的生命中。
有些缘分，无法用语言解释归纳，破碎的过往像一张晕黄纸张在记忆中展平。
一个星期后，江逸拿着兼职得来的工资去医院，却在临走前遇见了郭苒。
“你……”
两人面对面，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郭苒手握着轮椅，上面坐着的是郭可，双目空洞，病如枯槁。
“我……我先走了……”那是江逸第一次看见那样的郭苒，像是突然被撞破什么秘密的孩子，一路逃窜慌不择路，竟然推着轮椅差点撞到门上。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江逸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来吧。”
郭苒的手颤了一下，随后触电般将手抽回，脸颊上染上了不寻常的红晕。
“谢谢。”她的声音在发颤，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江逸并未多作过问，只是推着郭可回了病房，然后陪着郭苒一起哄他入睡。
“可以陪我聊聊吗？”郭苒忽然抬起头来，明媚的笑容格外刺眼。
江逸点头，“嗯。”
那天的暮色格外好看，像是上帝静心描绘的一幅油墨画，缓缓载入了时光相册。
江逸们并排坐在排椅上，沉寂了一会儿，郭苒开口说道：“郭可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精神方面也有了问题，可能晚了点，之前她找人打你的事，我想替她向你道个歉。”
郭苒轻描淡写，将她这几年的辛苦委屈几句带过，那一刻，江逸更恨他自己了，如果知晓日后他们的结局会那般潦草，江逸一定会给她一个最大的拥抱。
“对不起。”
江逸想了很久，只说出了这三个字，大概就是微不足道的这三个字在郭苒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最坚定的勇气吧。
郭苒低敛着眉眼，微风打着转拂过她的脸，大约是江逸看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才被她发现。
江逸赶紧挪开视线，左顾右盼。
“让我靠一下。”
随着她话语落下的还有还有她的小脑袋，江逸浑身紧绷，不敢动一下。
郭苒将头靠在江逸的肩膀上，兀自说道：“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江逸们身后有一棵高大不知名的树，暮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逃出，安然落在郭苒的发间，那一瞬间，时光柔软得让人难过。
郭苒并未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江逸身上，只是堪堪轻放，不知过了多久，肩上的重量消失，江逸心底有一处似乎也被她带走。
上一幕的情不自已，下一秒就被瞬间抽离。郭苒柔弱的身躯荷载着太多太多，也许是坚强了太久，就忘记了如何软弱。
郭苒的表白，单枪直入，直戳江逸的心房。
时光荏苒，大一已过。
一年来江逸与郭苒亲近了不少，每次江逸去医院都会过去看看郭可，也不知是为了看郭可还是为了看郭苒，总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江逸生命中的一部分。
郭苒胜诉的那天，她打电话把江逸叫了出去。
雨后的夜格外的凉，一个小姑娘捧着一朵棉花，立在街头，路灯将她细瘦的身影笼过。江逸想也没想，跑过去一把将她抱入怀中，“都过去了，郭苒，都过去了。”
那时江逸并不知道，郭可刚刚过世，就在郭苒拿到医药费后的一瞬，她最珍爱的人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江逸总是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她每一秒的感情。
也是，在他们分开很久之后，江逸才知道棉花花语是珍惜眼前人。
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那样一个夜晚找到他，江逸已经无从得知，他只知道郭苒很喜欢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自己。
她回抱着江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之间感觉到了她的撕心裂肺，江逸觉出不对劲，立马松开她，“郭苒，怎么了？”
郭苒眼睛哭得通红，嘴唇颤抖着，她缓缓抬起湿润的眉眼，“江逸，小可不见了，她……她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所有的血肉似乎都从体内抽离，那种与至亲诀别的感情像是被烫铁压过心脏一般，痛到不可说，伤到不可测，灵魂的伤痕一道道拓印在骨髓之上，被噩梦一遍遍屠戮，一次又一次被宣判末日。
江逸知道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当年郭可对郭苒的维护，以及现如今郭苒对于郭可离开的痛彻心扉，他能够看出来这个女孩子比谁都要爱她这个妹妹。
江逸攥紧拳头，将郭苒紧紧拥进怀中，那一刻，江逸比谁都清楚，江逸想要照顾这个女孩子，江逸要照顾她一辈子，他想要弥补当年自己犯下的错。
“江逸，这朵棉花是郭可留给我最后的东西，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愿你……”
——愿你能珍惜眼前人。
然而当时收下那朵棉花的江逸，并没有真正读懂她的心声，也许，这就是他们分开的真正原因。
因她就像一场风，一意孤行。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会送这个给你，我也想不明白，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郭苒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哭晕了过去，江逸将她打横抱起，也许她并不知道当时他有多开心又有多慌乱。
思绪紊乱如麻，却仍然坚持把她抱回了家。
那一晚，她安静得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咪，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就像是那个迷醉的夜晚，她瘫软在他怀中。
“江逸……你别走……”郭苒嘴边呢喃着江逸的名字，睁开眸子深情望着他的眼。
她的眼里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是他，也只有他。
那一瞬间，他知道……
他恋爱了。
“郭苒……”江逸鼓足勇气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试图用江逸手心的温度将她那颗冰冷的心捂热，“我也喜欢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相信我，当年我欠你的我都会一点一点还给你，孩子……孩子我们也会有的。”
年少的我们天真地以为许下承诺就一定要兑现，却不知道复刻的温言软语在现实面前只会土崩瓦解，一幕幕悲喜最后都会片甲不留。
如此，江逸和郭苒确认了关系，没有大波大浪，没有轰轰烈烈，平淡得像是一杯温开水。
或者，热恋中的他们忘记了无论什么样的水，到了沸点就会不可抑制地沸腾，无论你愿意与否，即便是再添凉水，一切也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
他们不温不火地度过了四年时光，转折点就出现在第四年，还没等他们熬过七年之痒他们就迎来了毕业季。
剧情过于俗套，他们竟然也没能逃过这一魔咒。
为了给爸爸更好的治疗，江逸决定去Z市发展，郭苒早就决定毕业后专职写作，因此也同意随江逸前去。
至少相比异地恋而言，他们是幸运的，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幸运他们才变得不幸。
刚到Z市，江逸与郭苒共同租了一个房子，一个月七百块的房租几乎花去了江逸工资的一大半。
当时，江逸接了各种配音的工作，每天都要熬到很晚，郭苒仍旧陪在江逸身边，不断鼓励他给他支持，江逸看着她勉强的表情，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最起码，别人有的她也要有。
情人节当天，江逸拿着攥了很久的积蓄跑到首饰店给郭苒买了一个手链，江逸满怀欣喜地踏上回家的路。
楼道里昏暗不明，霉味从四处散发开来，江逸拎着菜往楼上走。
还没等走到门口，吵骂声就从上面传到了江逸的耳朵里，江逸站在楼道转角处看着郭苒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妇人一样和房东争执着。
那一刻，江逸从郭苒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二十几岁的模样，本应是光鲜的年纪，却在这逼仄狭小的天地里被压抑得不堪入目。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江逸眼睁睁看着这场争吵冷却，目送房东离开，才走进家门。
郭苒眼睛红红的，却还是拼命挤出了笑容，“你回来了？”
江逸把菜放下，刚想把手链拿出来，就看到了桌子上水电费的单子。
瞬间，心脏像被什么肮脏的东西戳破了一样。
“郭苒，对不起……”
江逸坐到郭苒一旁，她捏着双手一言不发，她头发散乱，衣服更是褶皱不平，像是逃难而来的难民一样。
泪水从她眼眶中流出，肩膀不断地抖动，江逸瞬间没有了底气，连抱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郭苒蹭掉眼角的泪，站起身来，“好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郭……”
所有的话哽咽在了喉咙里，江逸说不出一句话，难受得想大喊，但是他知道，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