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第24章


这案子久悬不破,李子兴正愁捉不到人,索性先拿了顾君,安个里应外合的罪名,慢慢来审。
吴秉忠也道是可行,与李子兴一拍即合,搛菜吃酒,称兄道弟。
可怜顾君人在家中,祸从天至。
次日晌午时分,正自在院中劈柴,便来了一队官差,将顾君五花大绑,拖下山去。
陈之敬还在安睡,听院中动静,心中一紧,原以为是来捉他,忽听是要绑了顾君,治他偷盗吴府之罪,心慌意乱,追了出去。
眼见着一众人已走的远了,赶紧深一脚浅一脚在后面跟着,走的匆忙,竟也忘了粘上胡子。
。。。
这李子兴本是打算捉了顾君,关个几日,岂料不知哪个长舌的走漏了风声,竟传到知府耳中。
这吴府失窃一事本就闹的沸沸扬扬,那知府碍着吴家京中权势,自是着急了多日,听闻这班头捉了个毛贼回来,正要下狱,便将人提来,亲自过堂,端的是要做些样子,给吴家看。
如此一来,李子兴也不好违逆,押了顾君于堂上,暗自打发人去将事情告诉吴秉忠。
殊不知这过堂的事情一传出去,便围了好些人来,吴鸿飞更在其中,见顾君被架于堂前,被人剥了裤子露出屁股,先打了二十杀威棒,已是皮开肉绽,痛叫惨呼。
那知府又命人将顾君提了,一番审问,顾君自是矢口否认,棍棒相加,不多时便昏了过去。
吴鸿飞混在人群中,心中暗忖,事已至此,也怨不得旁人,只怪你命薄。
心下不忍再看,转身想走,却见身后站了一人,对他说道,昌之,别来无恙。
吴鸿飞登时眉飞色舞,说道,梁兄,许久不见,小弟甚是牵挂。
忽而想起顾君还在堂中受刑,怕这梁远见了,割舍不下,方敛了笑容,拉了陈之敬离开,不住宽慰,甚是亲昵。
59。
二人离了府衙,陈之敬说道,昌之,那夜吴府失窃,你我都在当场,已搜过我表弟身子,不曾有贼赃,何苦今日又绑了我表弟,冤枉于他。
吴鸿飞应道,怕是那顾君里应了外人,将我家中财物运出。
陈之敬盯着他,若有所思道,知府大人都不曾问出个仔细,昌之倒知晓了。
吴鸿飞心中一紧,含混道,全是胡乱猜测,还要等知府大人审得了,方能定案。
陈之敬又说道,我表弟日日与我一处,也不见他多些钱财银器,只怕当中另有冤屈,烦请昌之搭救一二,我表弟往日便受过伤,身子弱,只怕熬不住。
吴鸿飞心道,好容易才把他弄进去,如今落入知府手中,我也捞他不得。
口中却说,梁兄,我知你心疼,可这等审案治罪之事,我又如何插手过问。
见陈之敬面色沉吟,目光如水,想起那日瞧见陈之敬与顾君行那好事,又劝道,梁兄,如今顾君过堂,重审之下,只怕胡咬一番,这知府再查起来,若是牵扯到你身上,可如何是好。
陈之敬说道,昌之所言极是,我这身子骨,别说二十杀威棍,便是一棍,也要了我半条命去,还请昌之看在往日情分,与那知府说个分明,你既是苦主,也是人证。
吴鸿飞本是以为陈之敬是个七窍玲珑之人,不曾想说了半天,还是为了顾君,心中醋坛子翻了一地,冷声道,这盗窃之罪,可大可小,梁兄还是勿要再管,免得惹祸上身。
陈之敬回头看了看府衙,叹道,确是如此,若是屈打成招,轻则杖刑,重则刺配,只怕我表弟熬不过此劫。
吴鸿飞握了陈之敬手指,温言道,梁兄对这表弟,好生眷顾,看的弟弟我真是羡慕,倒有了些妒嫉。
陈之敬笑道,若是此时堂中之人是昌之,我定也焦急万分。
吴鸿飞嗔道,梁兄胡乱说话,我堂堂吴家公子,怎的去偷人钱财不成。
陈之敬握着他的手说道,弟弟不知,这人心险恶,尤以官场最盛,便是你循规蹈矩,也难防小人暗算,栽赃嫁祸。
吴鸿飞听了这话,本是心中有鬼,可被陈之敬握着手掌,早已神魂颠倒,见这人眉尾眼角皆是秀挺,一双俏目正盯着自己,脸都红了起来,暗忖,好个颠倒众生的皮相。
口中已是应道,哥哥可是担心我入了官场,应付不来。
陈之敬说道,自是担心,生怕你被别人害了去。
吴鸿飞大为感动,说道,得哥哥眷顾,虽死无憾。
心中却旖旎万千,想到,此时此地,方知情意滋味,过往种种,好似浮云烂泥,得了梁兄,我亦不愿与旁人再交好,只盼与梁兄结为契兄弟,日日同处,夜夜共锦。
却听陈之敬说道,我往昔于官场行走,便是有些制胜的法子,如今说与你知晓。
60。
陈之敬将吴鸿飞的手捉的紧了,拉到自己身前,笑道,一者,便是知己知彼,二来,就是扼其咽喉,三来,一击毙命。
吴鸿飞听的奇怪,有些疑惑。
陈之敬继而温言道,这其一,知己知彼,便是要知道敌对之人,姓甚名谁,家世根基,爱怨憎恶。
吴鸿飞此时方觉蹊跷,喃喃道,梁兄说的,好似我已有了个仇敌一般。
陈之敬顿了顿,笑道,昌之且听我说,这二者,找出敌人死穴,狠狠掐住,全是靠着其一之详尽,如若不然,无关痛痒,尽是徒劳,还打草惊蛇。
继而又道,这其三,便是掐住了咽喉,做到一击毙命,你瞧这好似简单,却是最难,如若不能将敌人赶尽杀绝,只怕死灰复燃,反手扑来,前面两招,便都付诸流水,昌之,我说这些,你可明白?
吴鸿飞听的云里雾里,说道,梁兄说的这许多,弟弟我一时半会儿,记不住哩。
陈之敬笑道,我初次见你,便知你斤两,不适合于官场行走,我与你说的这些如此重要,你都记不住,日后岂不被人赶尽杀绝。
吴鸿飞听了,登时心底一凉,只觉这梁远话里话外,竟是瞧不起自己,想抽出手来,却被握的更紧。
陈之敬拉的他更近一些,低声道,昌之勿要着急,你我演练一番,你定能牢记,我且问你,我与你说的第一个,是什么。
吴鸿飞答道,不就是知己知彼。
陈之敬笑道,昌之,我知你甚多,你可知,我是谁。
吴鸿飞心中茫然,就听陈之敬轻笑道,我姓陈名之敬,字仲荷,京城人士,你在京城读书,定听过我的名讳。
吴鸿飞目瞪口呆,说道,你竟是。。。
陈之敬笑道,你看看,你连我是谁也不知道,便与我这个反贼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可怎生是好。
吴鸿飞此时已是惊的忘了抽出手来,又听陈之敬说道,如今我这项上人头,还值个万两纹银,这便是我与你说的,知己知彼,想来,你应是学会了,那接下来,便教教你,何谓扼其咽喉。这咽喉,便是敌人至弱之处,我这戴罪之身,便是我的至弱之处,昌之可知,你的至弱之处,在哪里?
吴鸿飞此时有些害怕,想把手抽出来,却被陈之敬紧紧捉住,掐的手腕生疼,叫道,你快些放手。
便听陈之敬笑道,昌之,你再大声些,将官差引来,我便报上自己姓名,拉你吴家上下给我陪葬。
吴鸿飞脑中一片空白,又听陈之敬说道,虽是至弱之处,却也可拿来用用,化为制胜之利器,我出入你吴家,又被众人看见你我二人之事,到时我与那知府说这些时日多靠你吴公子照应,收留款待,你觉那知府敢不敢将你吴家绑了,一并押到京城清算?
吴鸿飞怒道,我大伯是吴中勉,还能怕了你不成。
陈之敬面上已是轻蔑,却柔声说道,昌之,我道你不知彼之弱处,不曾想,你连己方死穴也不知在哪儿,真是可怜。你大伯吴中勉,虽是梁将军帐下,却多年为六王爷效力,如今新帝登基,六王爷在南乡伺机造反,你说当今圣上,是多想杀了你驻守京城的大伯,夺了兵权,免得被人里应外合,更何况造反之罪,照圣上作派,便是宁杀错不放过,你那亲大伯,便是你的死穴,我若是你,现下都逃出关去,省的株连九族,与我陈家一般凄凉下场。
说罢,手中一松,吴鸿飞听的双腿早就软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就见面前之人上前一步,容貌虽是绝色,如今看着却好似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陈之敬说道,这其三,最是重要,昌之你可要听好了,如何一击毙命。一击毙命,拼的便是全力,鱼死网破,背水一战之势,我就站在这府衙门口,你进去与那知府说,吴家的东西是你监守自盗,一个时辰,顾君出不来,我便进去,自报家门,咱们一块儿死。
61。
顾君一瘸一拐地从府衙出来,屁股大腿皮开肉绽,裤子上鲜血淋漓。
那知府审了许久,他咬住牙关,抵死不认,最后却是吴鸿飞来认了个监守自盗,才将他放了出来。
众人皆是炸成一锅粥,围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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