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第31章


顾君一听,心下又是羞愧,见翡翠单薄身子,不由得问道,姐姐往何处去,可有旁的亲人。
翡翠握着银子,眼中落下一行清泪,瞧着顾君,凄然笑道,我若是有亲人,怎会卖入陈家,如今流落此处,无依无靠,任人糟蹋。
顿了顿又说道,我此去云城,寻些活路。
忽见不远处来了几人,正往这处走来,忙别过顾君,低头匆匆走了。
顾君瞧她孤零零背影,在皑皑白雪中煞是凄冷,心中有些不忍。
想到她往云城去,许是去寻那之前相好的官儿,多少有个着落,心下也稍宽。
转身进了院子,心口登时一紧,提在嗓子眼。
那陈之敬竟站在屋门口,正望着他。
。。。
原来陈之敬在窗缝中瞧见顾君慌慌张张将一女子推出院门,心下已是起疑。
那女子掩面哭泣,陈之敬瞧的不真切,一心想着顾君与这女子纠缠,怕是有些私情,心中着恼,又见顾君不一会子溜进屋中,满口谎言,为了那女子欺瞒于自己,还拿了银子,心中登时凉了,待顾君出了门,去柜子里瞧了瞧,只余下十几两,更是胡思乱想,只怕顾君要与那女子私逃了去,不自觉站在门口,望着那院门,不知顾君是否回来。
顾君心中正是有鬼,好容易打发了翡翠,此时便硬下心肠,定要将此事瞒的滴水不露,迎上前去,握着陈之敬双手,讨好道,少爷怎的站在外面,也不多穿件衣裳。
陈之敬被他暖着手背,面色稍缓,轻声说道,屋里待的闷了,出来透透气。
微一沉吟,却慢慢说道,不是去李家酒馆结银子,怎的如此快便回来了。
顾君心里一惊,才想起方才瞒骗陈之敬,如今露了马脚,只得胡乱编道,明儿过年,今日去讨银子,怕人家厌烦,索性便折了回来。
陈之敬瞧他样子,也不拆穿,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家中混沌度日,连何年何月,也快忘了。
顾君听了,眼眶登时红了,握着陈之敬的双手,抱在怀中,望着这人清澈眼眸,想到自己将他生生困在此处,颤声道,我知少爷苦闷,心中也难过,少爷再捱些年月,等此事淡了,定能重整旗鼓。
陈之敬见他情真意切,暗忖自己方才多虑,摸着顾君眼角清泪,柔声道,谋逆大罪,万两悬赏,哪有尽头,只怕终此一生,都要东躲西藏,连累你一并受苦。
顾君得他体恤,只觉惭愧,又想到昨日二人情动种种,好似融到一处,心中又苦又甜,抱住陈之敬身子,颤声道,我从不觉得受苦,只觉与少爷一起,便心中完满,别无他求,小时候听那戏文,说王宝钏放着富家小姐不做,寒窑度日受尽苦楚,便觉她甚是痴傻,如今遇见少爷,我才知晓,她真正苦楚,是与相公分别,思念入骨,生活困窘,都不曾入心。
陈之敬听的脸也红了,身子被顾君紧紧搂住,只能拍了拍顾君发顶,哭笑不得地说道,怎的说起胡话来,堂堂七尺男儿,将自己比作相府千金。
顾君将脸埋在陈之敬颈窝,嗅着怀中这人气息,心中惨然道,只怕你他日困龙出水,一朝得志,做了公主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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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年节时分,镇上正是热闹。
顾君早早买了白面打了酒,夜间便包了饺子,与陈之敬下酒。
因着过年,肉和油也用的阔气起来,炸了好些肉丸子油饼给陈之敬端上去,又存了一些留着年后慢慢吃。
昨日已留了几条杂鱼,今日一并煎了,家中顿时肉香扑鼻。
陈之敬不善伙房之事,跟着顾君许久,只学会扔些小木柴,保着灶火不灭,旁的生火扇风之事,都是学不来,每每弄的一脸灰,顾君也是心疼,便不让他下厨。
这日闻着香气,陈之敬便一直在顾君身边转悠,见顾君炸肉炒菜,便在旁打趣道,一次做了这许多肉食,往后日子可怎么办。
顾君笑道,少爷如今也担心起生计来,不似往日闷头苦吃。
陈之敬哈哈大笑,说道,以前吃了上顿都不知道下顿,当然是吃到肚子浑圆,现下安家在此,定要细水长流。
顾君听了此言,心中喜悦,又见陈之敬在自己身后兜兜转转,不时探头探脑,只觉一派烟火祥和。
远处传来爆竹声声,二人在家中吃酒吃肉,说笑谈天,虽不比当日陈府中喧嚣热闹,却是数月来难得的恬淡欢乐。
顾君到陈家日子浅,以前的主人家也多是些商贩帮派,比不上陈府这官宦人家,不知陈府过年之气派,听陈之敬讲起,也惊叹连连。
那肉圆子做的又焦又嫩,陈之敬吃的满嘴流油,赞道,你这手艺,比当日我家厨子还好上几分。
顾君笑道,少爷说笑,不过是以前给寨子里做,一次要做几百个,练的多了。
陈之敬听了,又是好奇,顾君一面给他讲些山贼堆里过年的趣事,一面搛肉添酒。
陈之敬吃了热酒,双颊飞粉,眼波流转,看的顾君心口痒腻,用嘴给陈之敬喂了几杯,二人调笑一番,很是旖旎。
夜里服侍陈之敬睡下,顾君想着那酒性燥热,收拾了厨余,又炖了些汤水。
正添着细柴,就听院门砰然一响,正是有人砸门,在门外呼呼喝喝。
顾君心里一紧,陈之敬也被惊醒,与顾君互看一眼,那院门已被砸开,听着有好些人冲了进来,直奔这屋里来。
大过年的被人堵在屋中,二人惊慌失色,又怕惊了官府。
顾君定住心神,暗忖左右陈家已经大赦,只怕来的是贼人,拣了菜刀便冲出屋去,挡在门口,才瞧见五六个大汉举着火把,正对着屋里虎视眈眈,见顾君提着菜刀,都不敢上前,只能口中叫骂不已,让顾君交人。
两方对峙起来,顾君才知那翡翠将夫家灌醉,趁夜跑了。
因着日前被人瞧见他与翡翠拉拉扯扯,这金家跑了媳妇,便咬定这里面有顾君的份儿,叫了几个兄弟一起连夜冲上门来,要顾君交人。
顾君直听的汗也下来,叫苦不迭,好在这些人不曾提到翡翠姓名,只叫着金家媳妇贱婆娘之类的,又生怕这些人说的久了,被屋里的陈之敬听出端倪,提刀站在门口,腿脚发软,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些人去。
这金家老大也吃了酒,媳妇跑了,双眼通红,见这奸夫挡住屋门,便觉他心中有鬼,左右身边几个壮汉,便一起冲上去,趁另外四人缠住顾君,自己一提脚便踹开`房门,定睛一瞧,房中正有一人盖着被子卧在床上,只露出长长黑发。
陈之敬听闻来者不是官兵,又怕被人瞧了面孔,认出自己,只好盖了头面,躲在被中。
这些人都是些乡野村夫,多是蛮力,顾君身上吃了几脚,见金家老大已冲入屋中,忙挣脱缠着自己的那几个汉子,跃了进来,挡在陈之敬身前,气喘吁吁说道,你跑了媳妇,不去找人,跑到别人家里撒野。
金家老大也看出床上卧的人身形是个男子,但此时已然是酒劲上头,红眼撒泼,不让这家好过,定要掀了被子,瞧瞧这人是不是自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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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左邻右舍也聚了好些人,都在院里议论纷纷。
乡间地头,总是少不了瞧热闹的,一时间这僻静小院,围了数十人,将好好一个年关,惹的鸡飞狗跳。
顾君提刀站在屋中叫道,我哥哥得了肺痨,你敢上前,叫你也染上咳死。
此言一出,左右几个大汉都是面色一白,拉着金家老大,要往后退。
那金家老大自觉做了王八,此时已是气白了脸,哪管这许多,一个箭步上前,顾君提刀便向他砍去,身旁几个大汉见状,都扑上来拉扯,顾君一刀一个,砍在二人膀子上,登时鲜血长流,屋中鬼哭狼嚎。
就这一转眼功夫,那金家老大已拽了陈之敬长发,要拖下床来,陈之敬生怕露了面孔,只能披头散发,咬紧牙关护住头脸,顾君心中怒极,转手去砍,吓得金家老大也松了手,直往后躲。
这些莽汉见顾君小小一个人儿,不曾想他真敢下刀,手脚如此狠戾,吓的都是呆了。
如今媳妇跑了,兄弟又被砍伤,门口围着这许多人,金家老大自是恼羞成怒,被顾君用菜刀指着,只能破口大骂。
因着这些人动了陈之敬,顾君已是阵脚大乱,恨不能挨个捅死,双眼也是血红,胡乱用被子盖住陈之敬,手中握紧菜刀,比着那几个汉子,鲜血飞了一地。
院中众人听闻大过年的屋里见了血光,都是一片骚动,忽然从中闪开一条路来,一老者慢悠悠走了进来,踏进屋中,正是那日日窝在李家酒馆的贾老大。
这镇子偏远,有些斗殴纠纷,也不惊动官府,多是找乡绅族长,私下商议解决,这贾老大在镇上颇有威望,此时出现,便是听闻顾君被人找了麻烦,过来调解,只是他与顾君平日关系交好,嘴上便向着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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