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第33章


。。。
那陈之敬在山中走的久了,神智也恢复几分。
便是求生苦涩,赴死也难,人的本性便是向着生去。
他冻的狠了,双脚发麻,站在山中,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穿着一身单衣,冷的瑟瑟发抖,方才一心向死也变得畏缩起来,暗忖,若是真的求死,家里一把菜刀便结果了性命,何苦要走到这山中,受冻受苦。
想到此处,又觉得茫然若失,明白自己连了结余生的胆子也无。
正恍惚间,忽然觉得周身似有些黑影,借着月光仔细瞧去,竟是两匹灰狼,正悄悄向他走来。
山中昏暗,只能看见那巨大身型,粗壮四肢,也不知跟了他多久,现下已跃出身来,两双碧油油的眼睛直盯着他。
这陡然一看,陈之敬一身冷汗也流了下来,血浆子直奔天灵盖,轰的一下子懵在当场,身子都僵了。
心中好似翻天覆地,哭也哭不出来,腿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听远处传来顾君的声音,陈之敬立即大叫,惊的那两匹狼也顿住脚步,鼻子里喷着白气。
原是顾君在山中追着陈之敬足印追了许久,猛听见陈之敬的声音,喜出望外,发足狂奔,翻过山头,竟看见陈之敬瘫坐在地上,面前两头灰狼,正咄咄紧逼,吓的魂儿也快飞出来,口中直叫,要陈之敬别动,脚下奔的更快。
这山中兽类,最忌人用后背相对,对面相搏,这畜牲还忌惮些,若是露出背脊,便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顾君急的心都快碎了,生怕陈之敬怕的要跑向自己,露出背脊给那两只畜牲,自己来不及奔到眼前,便让那两只畜牲扑上来。
好在陈之敬早就瘫了,脑子里好似沸水一般,虽听不清顾君说什么,可看着面前两个巨大野兽,腿软的根本爬不起来,只是不断哭叫顾君的名字,好似这名字便是救命稻草一般。
那两只畜牲见有人呼叫着直奔这里,有些迟疑,可寒天腊月,早饿的饥了,此时毛也炸起来,直盯着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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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眨眼功夫,顾君好容易奔到陈之敬跟前,一把将人抱住,陈之敬早已吓的泪流满面,死死抱住顾君腰身,身子才有了些力气。
那两匹狼也是狡猾,分开两边,仔细瞧了瞧,其中一只按捺不住,跃身扑了上来,被顾君一个石子儿打在额间,嗷了一嗓子,退到一旁,另一只趁此机会,从另一边扑将上来。
顾君在山中生活多年,早知这些畜牲手段,反身不待那灰狼偷袭,又打出几块石子,将另一只也逼退,打的那畜牲呜呜惨叫,眼睛也瞎了一只,血流不止,不住甩头。
趁此档口,顾君抱住陈之敬,往后拖了数丈,眼睛直盯着那两匹饿狼,胸口也是起伏不定。
陈之敬早就摊在地上,任顾君拖拽,见那两匹狼退在一旁,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涌上,腿也有了力气,勉强爬起来,被顾君挡在身后。
可怜顾君这些手段,不过是山贼教的些保命的三脚猫功夫,平日里在北城山中倒有些威慑,如今这狼在雪林子里饿的久了,饶是打瞎了眼睛,也要拼死一搏,将二人填了肚腹,因着顾君厉害,便围在左右,伺机要扑。
世人总说狐狸奸诈,却不知这山中走兽最狡猾者,便是狼。
强攻不行,便缓兵拖延,耗死这二人,稍有不慎,便着了道去。
顾君握着仅剩的几块石头,眼睛也不敢眨,护着背后的陈之敬,知道这两只畜牲心中打算,深知凭自己手劲打不死野狼,只待瞄准眼睛,打瞎了去。
正要发力,忽听不远处呜呜几声狼叫,顾君心里一惊,大叫不好,脑后冷汗直流。
不多时,月光下惨白雪地上,奔来七八条黑影,向二人围来。
原来先前这两只畜牲只是拖住顾君手脚,好让同伴赶来,顾君一时大意,现下才知这俩畜牲真正打算,悔的肠子也青了。
陈之敬本以为逃得性命,如今一看又引来群狼,面色也白了,忽听顾君小声说道,少爷,身后十几丈,有条山沟子,一会子滑下去,这些畜牲一时半会追不上,你背着月亮方向,就能跑到镇上。
陈之敬听闻此言,忽然明白过来,抓着顾君背脊衣领,哭道,那你呢。
顾君脸也不敢回,紧张地盯着面前几只蠢蠢欲动的狼,小声道,我能缠住这些畜牲片刻,若是二人一起,一个都跑不了。
陈之敬心中大骇,望着顾君背影,怎么也迈不动腿,心中又急又怕,后悔自己任性上山,连累顾君受死。
那群狼围了一会子,知晓二人不过如此,一齐扑上,陈之敬吓的闭上双目,耳听一声惨叫,睁眼便瞧见为首一匹巨狼自半空落在雪地上,扭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剩下的群狼死死盯着二人,竟不再上前,反而慢慢向后退去,不一会子,都纷纷转身跑了。
月光清冷,雪地银白,黑色兽影掠过,留下一地凌乱足印。
陈之敬瘫在地上,长吁一口气,喜道,果然是擒贼先擒王。
他道是顾君手段厉害,打死头狼,不曾想顾君转过身来,面色惨白,颤声道,我并未打中那畜牲。
陈之敬一听,急的跳起身来,见顾君身上并未受伤,唏嘘不止,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何事。
顾君心中直打鼓,饶是逃出升天,却也疑窦丛生,喃喃道,便是打死一只,怎的剩下的狼都跑了,好似见了鬼一般。
山中积雪数月,这些畜牲早饿的狠了,怎会轻易放过二人,怕是见了比自己还厉害的野兽,才把口边肉弃之不顾。
想到此处,顾君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抓了陈之敬,手中握紧石块,小心翼翼在周身打量。
忽然瞧见一处,愣住身子,一动不动,陈之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二人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色人影。
山阴树影处,瞧不分明,隐隐约约飘忽不定,好似山精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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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敬和顾君呆立当场,望着那人影,心中都大致猜到那些狼是见了这林中暗影,才纷纷遁走。
想到此处,只觉这人影不似善类,七分像鬼,三分似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却见那人影一动,一眨眼便飘到二人眼前,离的近了,才发现这人影是个白衣少年,赤足站在雪上,肌肤雪白,双眉纤长,妙目漆黑灵动,薄唇红润,衣袂飘飘,好似雪中灵仙,轻轻落在陈之敬面前,伸手便去摸陈之敬的脸。
顾君闪身去拦,被那少年反手一挥,眼前一花便摔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陈之敬吓的身子也僵了,面颊上几根细细手指冰凉柔腻,心口直跳,见这少年虽是娇美,眼神却是狠戾。
却听这白衣少年笑了起来,声音娇柔,正是说道,吓的脸都冰了,真是可怜。
陈之敬退了一步,瞥见顾君勉强爬起来,结结巴巴说道,想来方才定是高人搭救,如今在此谢过。
那少年收回手掌,轻轻一笑,歪着头说道,我谢谢你才是,寻不到新君,只能跟着你啦。
陈之敬听的一头雾水,脑仁也疼,暗忖这人怕不是个疯子,怎的还要谢自己,比自己先前还癫上几分,见顾君已站起身来,忙过去搀扶,架在肩上。
顾君被打的胸腔剧痛,呼吸也难,趴在陈之敬身上,小声说道,少爷,这家伙厉害的紧。
陈之敬听了,更是害怕,生怕这疯子发作起来,要了二人性命,抱着顾君,见那少年笑意盈盈,脚下便慢慢后退,瞧见远处山沟,打算着不若先带着顾君滑下去逃命再说。
漆黑寒山中,忽听这少年柔声响起,听在二人耳中,却似炸雷一般,说的便是,陈之敬,我送你的玉坠子,怎的不见了。
甫听见自己姓名,陈之敬便大惊失色,回身瞪着这少年,移不开双目,脑中轰然作响。
原以为是个身手高强的疯子胡言乱语,可居然直呼自己真名,不知是何来历,又说那玉坠子是他送的,接连惊吓,陈之敬话也说不出来,见那少年身姿一动,不等他作答,一袭白影便向林间飘去,幽幽声音却好似还在身周回荡,与他笑道,丢便丢了,我去给你寻回来。
不多时,山中一片寂静。
地上死狼一匹,面上冰冷手指触感犹在,陈之敬好似大梦一场,若不是顾君在身边,定以为自己发了癔症。
。。。
二人不敢久留,跌跌撞撞,好容易爬下山去,才觉得恍如隔世,拣回条命来。
陈之敬揭开顾君衣领,见并无伤痕,摸下去,顾君便哀哀惨叫,在床上养了几日,才见好转。
提及那夜山中之事,二人都是摸不着头脑,而顾君瞒骗陈之敬的事情,倒无暇责备。
陈之敬小心伺候了数日,顾君身子大好,这日下得床来,见陈之敬铺了笔墨,正俯在桌上,挥墨描画,细细勾勒,凑上前瞧去,正是那白衣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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