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后生(烤翅)》第70章


他心不在焉的换着电台,脑子里盘算着在客厅见到的亲戚们,有哪一个是能借钱的——长辈和小辈肯定不行,他那几个哥哥姐姐今天就来了俩,一个是在日本工作的大表哥,还有一个是在家绣十字绣的小表哥。
说起他那位小表哥,和杨钟宏是一路货色,初中毕业成绩差得连职高都不要,塞了好多钱进去,高一就和老师打了一架被劝退了,在家呆着,他平生最爱两件事,绣东西和喝酒,绣得十字绣居然还挺好看,没事拿出去卖卖,他爸妈见他总算干些正经事也就不说他了。
苏峻平心里头有些瞧不起他的意思,平常一直是爱理不理的,但现在要向人借钱,见到他两位表哥进来立马殷勤的泡了两杯茶,还切了个橙子吃。
在他看来,朝那吊儿郎当的小表哥借钱比乖宝宝的大表哥借钱更容易,所以他们一坐下他就凑到小表哥身边去搭话,问他在厂里做什么,有什么趣闻,他的小表哥说了几句,频道转到体育上就闭上了嘴,紧紧的盯着电视,苏峻平又说了几句,他敷衍的应了几声,苏峻平也就说不下去了。
想到还有个大表哥,大表哥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苏峻平瞧见他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份报纸在看,苏峻平从过去问一中的事。
大表哥作为一中的校友,有许多故事讲:“我跟你说,你们都得感谢我,当初我们高二周六就得上课了,心里头那个不服啊,明明只有高三才可以不按照规矩来的——于是我们就打电话给省教育厅,很多人打,去举报,然后么,就不用上课了。”
苏峻平有些惊奇的看了乖宝宝大表哥一眼:“你也打了?看不出来啊。”
大表哥羞涩了一下说:“只打过一个,没打通,后来再不好意思打了。”
他们又聊了会儿校园的趣事,气氛正好,苏峻平盘算着差不多把借钱的事说出口,刚要开口那看电视入迷的小表哥忽然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对他说:“小峻啊,你觉得爸爸好还是妈妈好?”
这话让对面两人面孔一僵,大家都知道杨虹和苏文在闹离婚的事,苏峻平要跟杨虹一直折腾到现在都还没离,现在这么问,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苏峻平抽了抽嘴角,把火气压下去道:“当然是妈好。”
他小表哥嘴里含着一片橙子,含含糊糊的说:“你啊,真是年轻,咱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整些虚虚实实的,说句难听点的,你爸多少有钱,你将来读出书来还愁找不到工作吗?轻轻松松的!现在找工作没有关系行的啊!你死活要跟你妈,现在杨家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你跟她有什么好处,你都这么大了,不能感情用事了,我也是你哥哥,才掏心窝子跟你说几句,到外面——”
苏峻平站起来,把茶水淋了他个从头到脚。
他明显没想到,居然呆了呆,反应过来暴脾气上头就要扑上去揍苏峻平,幸好大表哥死死的抱着他不松手,冲苏峻平喊:“快出去!快点!”
苏峻平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走近了一步,微微的俯下身和他小表哥的视线持平,他的小表哥就看见一个时常带笑的少年忽然不笑了,也不是不笑,而是眼睛不笑,嘴角飞快的往上提了一下又飞快的抚平,眼睛里满是血丝。
苏峻平轻声又缓慢地说:“知道话难听还说,你他妈犯贱是吧?”
说完抬起头,重重的摔了门出去,外面烟雾缭绕的大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苏峻平穿上鞋子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苏峻平匆匆的走着,街道上的玉兰花开得正旺,有那么几瓣就当头砸了下来。边是白的,越往里颜色却越艳,是叫人喜欢不起来的紫江红,苏峻平瞧着有种说不出的俗气,他把花瓣揉成个小球丢到地上,预备踢两脚,可惜那花瓣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像踢空气似的。
无力。
苏峻平狠狠的用脚碾着花瓣,面无表情的想:“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话!”
鞋底沾上了红色的汁,苏峻平嫌弃的蹭了蹭走了。
回家的时候他顺便去邮箱那儿拿报纸,除了报纸,还有一个大信封,苏峻平拆开来看了,是何鑫写的催账单,上面附了他要还的数目和高利贷的详细算法,何鑫还表示,每涨一千块他就会重新寄一次。
苏峻平没有在规定时间里还出钱,从那天以后,何鑫就撕开了和善的面孔,用尽各种方法逼他。苏峻平时不时的会收到骚扰电话和骚扰短信,现在的杀毒软件都有自动拦截功能,但这得别人做过标记,他接到的都是没标记的,还有他的邮箱,被催债的挤爆。
更绝的是,何鑫盗了苏峻平几个朋友的QQ和微信,给他发了催账单,苏峻平再怎么防都防不了朋友。
难不成让他把好友名单删光,就剩自己一个人?
不可能。
在学校里何鑫好像忌惮老师没有什么动作,苏峻平也还是装作往常的样子,和人正常的聊天吃饭,只有陈一霖敏锐的问过他怎么眼圈这么黑,被苏峻平用晚上熬夜打游戏敷衍过去。
结果陈一霖似乎挺生气,两天没和他说话。苏峻平忙里偷闲的安慰了他,对天发了个誓然后装模作样听了几节课才消了陈一霖的火气。
虽然糟糕的处境没有改变,但见到陈一霖的笑脸心情总比原先好一些。
像梅雨季节的冬天结束了,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大家一点都不希望难得的体育课还被春雨浇头盖脸。
高三下学期,压力大,体育课作为唯一的减压课空前的受欢迎。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男生们午自修都没歇直奔体育馆去抢场地。
王文杰勾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今天要跟一班正面肛,咱们要一雪前耻!别让人对我们理科班的男生唧唧歪歪的。”
苏峻平把英语卷子塞进了桌肚,看了眼睡着的陈一霖,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让他先走,他随后就来。
今天他穿了双登山鞋,不适合打球,尤其是面对一班那些难缠的体育生,不过经常打球的男生桌肚里都会塞一双篮球鞋,苏峻平脱了鞋正准备换上,忽然间,这是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内心有一种神奇的声音驱使他不要鲁莽,苏峻平竖起鞋子抖了抖,听到细微的喀拉一声,地上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低头仔细瞧了,是一些碎玻璃,每片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苏峻平坐在位子上许久许久都没有动,春日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打到他的身上,在隔壁瓷砖上印出一个清晰的影子。
那影子垂着头耷着肩佝偻着背,哪里有一点的少年模样。
苏峻平坐了很久,久到他觉得太阳光都要顺着脸上的绒毛钻进皮肤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一霖翻了个身,苏峻平像被按了开关手忙脚乱的把玻璃渣收拾好,换好鞋子急急忙忙的去了体育馆。
他去得这么晚,自然只能做替补人员了,平常苏峻平要可劲的哀嚎,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情。
陈一霖在苏峻平走后的两分钟爬了起来,他从桌肚里拿出苹果和水果刀走到垃圾桶旁削皮,在削皮之前,陈一霖弯下腰先朝垃圾桶里探了探。
——玻璃渣落在薯片的包装袋上熠熠生辉。
☆、第五十九章
打了一节课的球,下课了还不知足,殊不知下节是“雌孔雀”的课,一群二愣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正式打响了,他们虽然来了个百米冲刺,不过没什么大用,只是加长了在教室外罚站的时间而已。
“雌孔雀”是绝对的保护妹子主义,又想到离高考还有一百来天居然还能玩得这么疯,对这群男生格外的看不顺眼,干脆把门锁了让他们在外头站一节课,里面的姑娘自己做了练习再自己对答案。
雪上加霜的是,谢老板出去上厕所正好瞧见了,一问原委,直接提着领子到办公室去骂。男生们从低到高挨个排成一列,个个缩着脑袋装鹌鹑。
苏峻平因为身高优势,是排在很后面的,况且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是很在意,还有心情去拨弄绿萝的叶子玩,正撩拨着呢,忽然听到一声怒吼:“是不是你?!”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谢老板已经站在他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苏峻平缩回手,放到身后,垂着头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却不停转着眼珠朝王文杰使眼色。
他刚刚无聊的发呆,谢老板说什么没听见。
却没想到谢老板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到办公桌旁,咬牙切齿的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唆使他们留下来陪你一起打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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