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在》第59章


可还是想他,想他,想他。
最终他提起所有剩下的勇气,向胸外科办公室走去。
赵贤在门诊休息期间给钟弗初打了个电话:“你之前那个病人过来看了,确实有点复发,我等会把片子拍了发给你。”
此时的钟弗初正在办公室里,道了声谢,顿了顿问道:“他看起来怎么样?”
“怎么样?哦,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三魂六魄丢了一半,还问我怎么不是你,嘿小钟,我说你怎么自己不过来看,明明没事还推着我来门诊,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这次辛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真的?那可真是太难得了,汉南医院胸外科的钟医生居然要请我吃饭了,我可得说出去炫耀一番,你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再找我!”赵贤有些受宠若惊。
钟弗初嗯了一声,挂掉电话,没过多久赵贤就把周予安的CT发了过来。
他低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确实问题不大,但周予安向来不让人省心,他蹙眉想了会,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注意事项,叫了一声李慧婷。
“钟医生,什么事?” 李慧婷走了过来。
“给周予安打个电话,把这些念给他听。” 钟弗初将纸条递给李慧婷。
李慧婷接过纸条吐了吐舌头,说道:“您怎么自己不去给他说啊,我不想再当传声筒啦,他没准会觉得我对他别有居心了。” 她越发觉得钟弗初和周予安有些怪了,可又不敢问他的老师。
“你有吗?” 钟弗初看着她,皱眉问道。
李慧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予安有钱又帅,我哪好意思有居心啊!”
“那就快打电话。”
李慧婷叹了口气,刚拿出手机,就看到办公室门口有个人在探头探脑。
“人来了,我不用打了吧!” 她向周予安招了招手,打算把手里的纸条直接给他,背后却冷不丁传来钟弗初的声音:“跟我去查房。”
李慧婷愣了愣,早上不刚查过吗?怎么又查,可她向来不敢违逆老师的话,只好跟在钟弗初背后往外面走。
周予安看到钟弗初在里面和李慧婷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刚要进去,就看到钟弗初带着李慧婷往外走。
他双眼一亮,扬起大大的笑容,软软的喊道:“弗初!”
钟弗初依旧是那一身白大褂,却并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是空气般径直从身边走过,李慧婷跟在后面朝他点了点头。
周予安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他茫然的看着钟弗初的背影渐渐远去,却不知为何视野突然模糊的像雨后玻璃窗。
他不得不仰起头拼命眨了眨眼睛。
李慧婷跟着钟弗初走在走廊里,小声道:“您怎么不理他啊,既然不想理他,又何必待在办公室里呢?他复查完肯定会来找您的,毕竟他一直那样黏您。”
她想不通钟弗初的心思,如果真要躲着周予安,医院这么大,多得是地方够他躲。
钟弗初没理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看刚才予安都快哭了。” 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钟弗初脚步顿了顿,那一刻她以为他会转身回去,但他还是没回头,甚至加快了步伐。
李慧婷没再多嘴,可她又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像敲在人心沸腾的鼓点,她驻足向后看去,却是周予安。
她又看了眼钟弗初,他已经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她收起心里奇怪的猜想,悄悄离开了,还好走廊里目前没有其他人,她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他们能好好谈一谈。
周予安跑到钟弗初身后,却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他将将站在他背后一米的位置,仿佛站在汹涌洪流的岸边,看着对岸朦胧的人影,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声:
“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像等待凌迟的罪人。
“是。” 钟弗初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他,背影冷硬无情。
周予安怎么也没想到钟弗初会回答的这么干脆,那个“是”字像一把尖刀突然戳进他的心脏,还没来得及痛,就已被搅动着抽出。
他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钟弗初站在门口接他去一起睡觉,他撒娇说要是他不理自己一次,就少喜欢他万分之一,现在他不理自己这么多次了,可自己的喜欢却没有办法少一分一点。
“可我还是很喜欢你,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他茫然的睁大眼睛,哽咽着问钟弗初,像一个做完白日梦的孩子,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哭着问大人梦醒了怎么办?
钟弗初缓缓转过身,周予安通红的眼睛落入眼中,他极力从那双泪眼里撕扯下自己的目光,喉头剧烈的滚动,尽力用平稳的声音道:
“你会遇见很多人,会找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他可能是任何人,却不可能是我。”
周予安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人,他摇了摇头,努力眨掉几颗眼泪,液体带着滚烫的热意从脸颊滑落,视野才逐渐清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脚向钟弗初迈出了一步,手指攥的快要失血,抬起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也会去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是。”
依旧毫不犹豫,绝情到再无余地。
周予安忍不住闭上眼睛,喉咙一阵发烫,灼烧的他再说不出话,他像一只火光里掀翅的飞蛾,从嗓子里挤出最后几个字:“那我呢?”
那我呢?
钟弗初猛地震颤,这三个字如隆隆惊雷,在那一刻劈头炸裂,耳蜗轰鸣,时光倒错,世界再没有其他声音。
二十年前,他也曾一遍遍发问:那我呢?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与他从此走向不同的人生。
可现在他听到周予安问出同样的三个字,却有一瞬间呼吸不过来,手指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极尽全力才狠狠刻进掌心里。
没有半分造化弄人的荒谬,没有丝毫平复恨意的得逞,他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心脏都要被捣碎了,剖烂了。
那曾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星星,小小的,闪着光。
而那颗星星现在却同样绝望而不甘的望着他,问他同样绝望的问题,那我呢?
他们之间是天生牵绊的血缘,是失落二十年的光阴,是无数的爱与恨,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命运鸿沟。
他想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浮木,最终却是徒劳。
他想说你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残存的理智却堵住了他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
“我知道了。”
周予安没等到答案,他缓缓垂下头,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只剩下胸腔里的痛还在尖锐的继续,他抬手擦了下眼泪,转身走了。
第四十章 
“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徐行抱着一个纸箱子,问站在客厅里发呆的周予安。
昨天半夜周予安突然打电话跟他说要搬回去,他从来没听到过周予安那样无助的声音,好像被锁在暗不见光的牢笼里。他二话没说从床上爬了起来,开车赶到这里,早上起来帮他收拾东西。
周予安茫然的看了一圈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进卧室,徐行跟着走进去,看到周予安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医嘱。
徐行知道那是谁写的,叹了口气:“既然决定放下就别留他的东西了,免得以后看到了心烦。”
周予安固执的摇头,拿着相框没放手。
徐行便也没再坚持,他知道周予安病情复发,没敢让他提重物,自己上下来回几趟把东西搬进车里。
周予安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怔怔出神,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此时眼下一片青黑,双目无光。
他本和房东谈好了要买下这套房子,打算以后将这套房子和隔壁那户打通,那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家,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重新装修,甚至规划了一个琴房,他可以在那里教他弹古琴,他也可以弹钢琴给他听。
可幻想里构造的爱巢,还未来得及实现,就已失去意义。
手机响起铃声,隔了好一会他才恍惚听到,拿起手机一看,是李慧婷的电话。
“予安,我找赵医生了解了一下你的检查结果,万幸不是很严重,听说他给你开了药,你有按时喝吗?”
周予安听到声音的那瞬不知为何有些想哭,那段住院的时光倏然涌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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