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第37章


陆邱桥的表情这才温和了许多,他把手里的糖纸揉起来扔进书桌下的垃圾桶里,然后又走出去了。
温风至抿着嘴感受那枚樱桃软糖在舌尖缓慢融化,这种触觉的确能够有效地让人放松,于是他也放任自己的身体向下滑了几寸,整个人陷在了柔软的床垫里。
但是他就这样等了好久,一直到窗外的天都已经大亮温风至因为太无聊都快要再一次睡着的时候,他才从虚掩的门外闻到了一丝非常香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他清醒了许多,随即带着隔热手套端了一只碗的陆邱桥便走进来了,他一边搅动碗里的东西一边在温风至旁边半蹲下,温风至这才明白了他这么长时间去做了什么。
那青灰色的碗里盛了满满的瘦肉粥,雪白黏糯的饭粒中间裹着深色的皮蛋碎和粉色的肉糜,其间还有一些点缀的葱花和炸豆腐皮,正散发出非常诱人的热气,温风至觉得自己刚刚品味完巧克力的嘴巴里又分泌出许多期待的唾液来,他直直地盯着那只碗,感觉自己的胃突然狂欢地蠕动起来。
从前他就知道陆邱桥是个手很巧的孩子,不光画画的好,做其他的事情也很有灵气,最能体现他能力的就是煮东西这一项,一般在外面吃过一次觉得不错的东西陆邱桥都能八九不离十地复制出来,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他曾经发现温风至很喜欢一家小店的奥利奥蛋糕盒子,后来就用一整个周末自己做了一只出来,周一趁着温风至帮薛青河整理画稿的时候放在了画室的窗台上。
温风至好像直到今天都记得那个味道,甜的令人发昏,但是每一口细细回味,甜味过去之后却还是有直冲鼻腔的苦涩。
陆邱桥将那碗粥在温风至床头的桌子上放好,又低声说:“冷一点再吃。”温风至原本已经坐起来准备伸手,但是听他这么说便又点了点头。陆邱桥把手套摘掉拖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沉默了半分钟像是解释一样说:“本来应该带你去医院,但是我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叫了社区的医生过来。”
温风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如今的立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这是我自己住的公寓,”陆邱桥又解释了一句,情绪听上去有些不明所以,“日程不紧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画稿。”
在温风至的猜测里这个房子十有八九是陆邱桥用作工作的地方,但是看他这么一说恐怕是还有另外的工作室,不过这么看来漫画大神住的地方也的确简陋了一些,而且看起来他也并没有与何意住在一起,温风至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居然涌上了一股令自己厌恶的窃喜。
“给你添麻烦了。”温风至哑着声音说,他也没想过要在陆邱桥面前露出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是生病这种事情没有避免的余地,不然自己昨天的全部所作所为看起来都像是在故意给对方找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陆邱桥低着头,又将那碗粥搅动了两下,指尖摸着碗沿感觉了一下温度,说,“能吃了。”
于是温风至也乐得不再进行这样尴尬的对话,转了半身想要自己去拿那只碗,陆邱桥原本并不准备帮他,但是看他一只手插着针头根本没办法动弹,只能单手去探着身子吃粥太过可怜,便伸出手挡了他一下,然后帮他把粥碗拿了起来。
温风至一双棕色的眼睛望着他,陆邱桥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腕颤抖,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喂对方,然而他就算已经刻意不去看那个人的眼睛,也不得不盯着那个突然在白瓷勺子上无比显眼的鲜红的舌尖。
这么多年他就算看再多的影像去发泄也没有温风至只是伸出半厘米舌头对他的动摇强烈,何意已经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但他也从来没有对何意有过这样的感觉,何意也并不是没有暗示过他,但他总是没有办法迈出最初的那一步。陆邱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他心里的冲动和愤怒交杂着让他想要把这只碗扔在地上然后把温风至从这个屋子里赶出去,但他又没有办法这么做,如今病中虚弱的温风至给了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淡漠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柔软,他挺直如钢板的脊梁塌陷在自己的被子里,额头微微湿润脸颊因为发热蒸成粉色,平日清冷干练的声音软粘而拖沓,他发现自己在享受这样的氛围,他可以摆布他可以左右他,递过去勺子他就要张口,他摸他的额头也不会被避开。
一碗粥很快就喂完了,陆邱桥用没有拿碗的那只手抹了抹温风至湿漉漉的嘴唇,对方镜片后面的眼睛果然惊恐地猛然收缩,然而陆邱桥脸上却毫无动摇,他收拾了餐具离开卧室,一连走出好远才站在厨房里默默地舔了舔自己的指尖。
吃饱之后的温风至又觉得困了,他原本想问陆邱桥要自己的手机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毕竟享受这样氛围的并不只是陆邱桥一个人,于是他又将眼镜摘了下来然后躺在了枕头上,那阔别多年隐隐约约的气味包裹着他,让他昏昏欲睡。
于是这一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似乎听到有人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大门,然后一个并没有压低的女声传了过来:“哇,什么味道好香啊。”
温风至睁开朦胧的眼睛向外面看去,因为卧室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所以关了灯之后房间里几乎是完全黑暗的,而外面却因为日光的原因非常亮,它能够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高个子女人的身影。
然后陆邱桥好像低声回答了一句什么,那个女人更加惊讶地说:“天哪,是你自己煮的吗?你居然还会做这种东西?”
温风至这个时候差不多完全醒来了,但是突然被吵醒的他还是觉得头很晕神志算不上非常清醒,只能听着外面两个人一高一低的对话,心里有些茫然又害怕地想恐怕是何意来了,毕竟他听到那个女人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用钥匙把门打开的。
然而随即那个女声便说:“我看你昨天今天都没有去工作室,就只能把修改稿先给你带过来,我放你书桌上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温风至心里悚然一惊,然后便听到陆邱桥终于拔高阻止那女人的声音,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温风至看到那个影子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将门推开了。
毫无保留倾泻而入的光线使得躺在床上的温风至无处遁形,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那非常短暂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手里抓着厚厚一摞分镜稿的裴艾夕也吓坏了,她根本没想到陆邱桥的公寓里居然会有其他人,毕竟她与陆邱桥合作这么多年他永远都只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画稿,饿了就叫外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自己去煮东西吃。
裴艾夕愕然看着那个躺在床上人,那人露在外面的只有半张苍白的脸和许多披散的栗色头发,层叠的被褥间还能看到一小截玲珑的脚腕,似乎十有八九是个女人。
从厨房里匆匆追上来却没来得及阻止他的陆邱桥站在她旁边,他的脸上有些焦急和尴尬,两只沾满了面粉的手举在胸前,用七分无奈三分愠怒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责编,然后伸出一只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裴艾夕不要说话关上门出来。
裴艾夕只能好奇地看了看那个“女人”又看了看陆邱桥,然后悄无声息地重新将那扇门关上了。但她心里的惊愕和震动却没有减弱半分,陆邱桥和何意的关系整个悦意所有的人都知道,而陆邱桥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跟何意多么夸张地秀过恩爱也没有出现过什么裂痕,所有人都几乎默认陆邱桥和何意总有一天会结婚,但裴艾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有一天在陆邱桥的公寓里看到一个不是何意的女人。
“放在沙发上吧,”然而陆邱桥的声音却并不慌乱,他转身重新走进厨房,又站在料理台前捏那一颗颗小巧浑圆的馄饨,头也不抬地说,“我等一下就看。”
但是裴艾夕心里的惊涛骇浪却并没有静止,她走过来审视了一下陆邱桥不动声色地侧脸,用半分犹豫半分震惊的语气说:“那……那是谁?”
“是我早年在美院的学长,”陆邱桥诚然回答,“一个人来杭州出差又生了病,所以在我这里休养两天。
裴艾夕听到他说学长,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性格爽朗也并不会想那么多,注意力马上就从刚才那个睡在陆邱桥床上的陌生人转到了他们面前排排放好的鲜肉馄饨上。
“这都是你做的?”她这一次明白了卧室里有人在休息,便压低了兴奋的声音。
“嗯。”陆邱桥点了点头,把最后一个包好的馄饨放下,洗了洗手从碗柜下面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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