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第56章


又气。
而更让他郁闷的是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到底在气什么,叶新铎给他的便利就像是某种慢性疾病的特效药一样,如果这个药能够源源不断地供应那么他就不会感到任何不适,然而一旦有一天停药,所有的依赖性和并发症就会像泥石流一样排山倒海而来。
但他同时又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离不开叶新铎,他一直希望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证明叶新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员工,这些年悦意有多少人离职跳槽都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不觉得叶新铎是个例外。
“你们在干什么?”何愿的眼神从叶新铎脸上移到裴艾夕脸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使得裴艾夕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刚刚从出版社那边回来。”裴艾夕见叶新铎不想说话,便先回答。
然而往日都会追问《极光森林》近况的何愿却并没有理会她,他在这个时候显然对公司大热的项目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一双眼睛又往叶新铎平静的脸上看去。
“我刚刚路跑回来,准备整理一下资料。”叶新铎被他盯着看,也只能简短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回家,”何愿语气不善,“公司可不会给拖延症付加班费。”
裴艾夕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在她的印象里何愿并不是一个刻薄的老板,他虽然偶尔严厉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都算得上平易近人,更不可能对努力加班的员工说出这样的话来。
果然他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也刺伤了叶新铎,他平静的目光黯淡了许多,眼帘再一次低垂下来,像是点头又像是默认地望着自己摆在桌面上被雨水沾湿之后皱皱巴巴的文件。
裴艾夕觉得叶新铎可怜一瞬间甚至想要为他打抱不平,但又直觉何愿如此针对叶新铎似乎是因为个人恩怨,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诡异,使得裴艾夕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边的叶新铎却觉得自己不能更狼狈了,他虽然刚才草草擦过头发,但是并没有完全擦干,这个时候那些冰冷的雨水又顺着他的脖子和鬓角往下流,他一边觉得难受又觉得难过,他从小就经历了许多事情一直自认还算坚强,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瞬间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悲哀,他已经接近十天没有见过何意了,却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之后,他对自己却说了这样毫不留情的话。
喜欢没有错,但他的喜欢好像出了巨大的差错。这份差错导致每个人都不开心,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他付诸时间付诸心血付诸感情,又耽误青春耽误自己的前程,最终只导致这份感情被拒绝和厌恶。
叶新铎低着头眨了眨眼睛,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要哭了。
其实何愿说完那句话自己也有点后悔,他知道自己对叶新铎非常差,就像在歇斯底里地寻找叶新铎能够接受的底线,就好像在期待他终于受不了自己这样的对待而生气或者直接提出辞职,但是叶新铎却仍然逆来顺受地接受一切包容一切,像是一个无论如何挤压揉搓都不会爆炸的皮球。
静谧中裴艾夕的手机在她的工位上响了起来,于是裴艾夕也顾不上再去考虑何愿和叶新铎的事情,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把手机拿起来走到露台上去接电话了。
于是这一片办公区里就只剩下了尴尬的两个人,何愿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叶新铎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便又放轻了语气问:“吃饭了没有?”
叶新铎肩背一震,抬起一张像是落水大狗一样被主人垂怜之后暗藏喜悦的神色,嘴唇颤抖了几下,像是有好几个回答在唇齿间回转了好几次,才非常勉强地说:“还没有。”
何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里拿了外套出来,对叶新铎摇了摇自己的手里的钥匙:“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叶新铎瞪大眼睛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过在自己摊牌之后还能跟何愿一起出去吃饭,虽然心里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能像往常一样跟着何愿亦步亦趋地走到停车场去,路过前厅的时候还没忘了拿伞。
虽然说是去吃晚饭,也只是找了一家口碑比较好的拉面馆而已,因为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所以店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何愿轻车熟路地点了一碗酸菜猪肝面又问叶新铎想吃什么,叶新铎说实话也确实饿了,便翻了翻菜单点了一份照烧鳗鱼面。
等菜的间隙两个人又一次相顾无言,叶新铎一直低着头玩手机,而没带手机的何愿就只能盯着他看,在把叶新铎赶出秘书处之后他也不是没有仔细考虑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但是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吸引这个没什么缺点的男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疑惑让他无法入睡,于是他又一整夜一整夜地在网络和某些知识分享平台搜索关于这种少数取向的词条,答案理性感性多得让他眼花缭乱,也着实没有得到什么回答。
于是他只能无言地凝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他的眼前不断浮现那天叶新铎逼近过来的脸,他甚至在无法控制地想象自己如果不反抗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越想象就越害怕,害怕中还夹杂着某些让他颤栗的情绪,于是他在第二天像是强行确认某些事实一样在车里吻了钟海雨,但一切都发生地惊人平静,那味道既不旖旎也不激动人心,何愿觉得自己是一块石头,然后亲吻了另一块岩石。
因为他在钟海雨的眼睛里也没有看到任何爱意。
“如果觉得很累,我可以安排你去别的部门。”面上来之后何愿说。
叶新铎还在往碗里加辣椒粉,听他这么一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关系,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我没有例外的资格。”
何愿又是一阵莫名火大,但却又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只能狠狠地吃了一大口面,却被烫地又吐了回去。舌头痛得要命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像狗一样张着嘴哈气,泪眼婆娑间却觉得手背一凉,桌子另一边推过来了一杯冰水。
何愿赶快端起来喝了一口,痛感这才缓解了许多,他抬头向叶新铎看去本来想要道谢,却看到他面色略带担忧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满是专注和温柔。何愿第一次读懂了这种眼神,那是他那天在钟海雨眼睛里没有看到的情绪,浓重而热烈,比刚刚端上来的拉面还要滚烫。
何愿又一次慌了,他低下头去望着那只冰块漂浮的杯子,像是看着自己在茫茫大海中无谓起伏的心脏。
“新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他每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陌生无比,“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我——”
“我二十七岁了,何总。”叶新铎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话。
何愿被他一句话噎得接不下去,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意识到叶新铎也年近而立,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叶新铎是当年那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毛头小子。
“但是你何必这样呢,”何愿有些急了,语气和用词都失了斟酌,“像你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吗,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偏偏要执着我呢?”
叶新铎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没有任何隐藏的受伤神色,然后就在何愿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他就转身将面馆门口的布帘大力掀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门外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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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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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风至病好之后也没有再提回美国的事情,他和陆邱桥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当年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那段时间朦胧的暧昧在每一次对视和对话中发酵,而如今温风至看着陆邱桥的脸,却觉得有一种万千尘埃终于落定的坦然。
就这样他又在陆邱桥的公寓里住了几天,便跟陆邱桥提出自己要在外面找一个能长时间落脚的地方,陆邱桥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把手里还在剖膛的整鸡放下,猛地转头往温风至的方向看去。
温风至没有料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便解释说自己只是看他这里来来往往很多工作上的人,悦意的员工有一半见过自己,如果碰到了会不好解释,况且他还刚刚跟何意分手,如果这些话被何愿听到,又会给陆邱桥带来麻烦。
陆邱桥听他这么说表情才缓和了许多,但是嘴上却不妥协,让温风至安心住着,工作的事情他会自己解决。
但温风至的态度要更坚决许多,除了悦意之外他自己还有许多顾虑,只是现在还不好跟陆邱桥说明,只能不得已摆出年长的气势说自己就算留下也希望能有新的生活,而不是作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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