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和平分手》第9章


“教练干什么吃的,别是个卧底吧。”
“我看3V这队没救了,根本不想赢也不配赢。”
网络上一个个有关于轮换的帖子刷着屏。
尚超也迷茫,看何闻笛,“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何闻笛抱着胳膊看屏幕,江寻上到了选手席位,默默拆掉了自己的外设,镜头很远,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外设:选手比赛自带的鼠标和键盘。
16。你骗我
何闻笛打半决赛那天,3V队员们正准备收拾行李回S市。
已经到了选手入场待机的环节,天一黑,比赛就要开始了。light的队员,教练,工作人员,一大群人挤在电梯里,到目前来看,成绩都比他们预想的好,小伙子们在电梯里笑笑闹闹,看不出待会就有一场重要比赛的样子,突然天花板叮的一声亮起了超重提示音。
何闻笛跳出电梯厢,说:“你们先下去了。”
他拿起手机刷微信,联盟大的选手群里有今天淘汰了的队伍队员问,寻队你们也今天走啊。
江寻人缘好,在哪都有熟人,和他不同队,也愿意叫他一声寻队。
江寻回答,对,订到的是今天的飞机。
他们零零杂杂对着航班号,聊着约时间rank,电梯到了,何闻笛看着手机走进去,一抬头,里面的人是江寻。
江寻手边立着个小的行李箱,身上空空的一个包都没有。何闻笛仿佛因方才看他和别人聊天而心虚,又情知没必要心虚,他堂堂正正看选手聊天群怎么了,还用向江寻报备不成?何闻笛摸了摸鼻子,说:“你今天走啊?”
江寻点点头。
“你队员呢?”
江寻说:“超载,他们坐隔壁那台先下去了。”
“哦。”何闻笛心想,我也是。可说出口又显得刻意,搞不好江寻还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蹲他。
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何闻笛抬头,看着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往下掉,电流声嗡嗡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有种失重感。他盯得有些想吐,低头继续玩手机。
这电梯怎么这么久。
何闻笛听见头顶突然震了一下,他抬头:“什么声音?”
江寻突然一个箭步跨到按钮前,把所有的楼层都摁亮。那震动停了一下,下一秒,电梯里的照明灯闪了几下,灭了。
“电梯坏了。”江寻说。
何闻笛汗毛倒竖,跳起来,“我晚上还有比赛。”
“我知道,你别急。”江寻低头用手机照着光,摁电梯内的紧急电话,听筒那边一片寂静。“打不通。”
“没信号还是?”何闻笛哆嗦着拿手机给袁远打电话,给聆听打,甚至给110119打,电话那头无声几秒后,是断线的短促提示音。
“艹!”何闻笛一脚踢到厢门上,晃出一片尖利的回音。
“开门啊!有人吗!”他咣咣砸着门。
“闻笛,别冲动。”江寻站在原地叉着腰喘气,“你冷静一下,会有办法的。”
何闻笛被他一点就炸,“你叫我怎么冷静,等你想到办法来黄花菜都凉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半决赛,这局没了今年的凤凰杯我又没了!”
江寻被他吼了一声,有点发愣,最后叹气说:“我知道。”
进入四强后,无论胜者组败者组,都将再次站在同一个起跑线,输一局就淘汰。在联盟规定时间内战队选手未到场,按照比赛规则直接判负。
“你别急。”江寻抬手看了下腕表,“最迟还有一个半小时,电梯很快就会修好的。”
“我队友和你队友都在下面,我们这么久没下去,他们一定能发现,这么大个酒店,不会没有应急措施的。”
他吧嗒吧嗒按着呼叫铃,毫无反应。
何闻笛冲过去对着厢门又是一脚,江寻从后面抱住他,他死命挣扎,江寻拖住他的腰,被他打了几下,“你冷静点!现在不知道电梯是什么问题,万一没卡住我们掉下去就完了!”
何闻笛滑坐在地面,额头枕在膝盖上,不锈钢的墙面凉得刺骨,他动了动嘴唇,“等吧。”
江寻不出声了,好像这黑暗的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每次都是这样,在他得到他最想要的那个东西之前,总会衍生出无数的波折和意外。这些年他经历得太多了,胜利女神的笑容总是稍纵即逝,然后关上了他的大门。自信张扬如他,有时候也会在想,是不是我不配赢,是不是我命中注定没有这一场胜利。
他输太多了,再多输一次,此前建立的所有信心和笃定又都被付之一炬,摇摇欲坠的高楼重新崩塌,又一次漫长而磨人的重建。他刚刚觉得有一线光,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还能打,还有希望,立刻传来了命运的嘲笑声。
何闻笛听见衣料摩擦声,料想是江寻靠近了,“你们队有没有替补ad?”
何闻笛茫然摇摇头,他抬手想看时间,被江寻把头摁了下去,“别看。”
“时间过了是不是?”
“没有。”江寻说。
“你骗我。”
“我没有。”
17。我没有时间了
“我没有时间了。”
江寻正在一遍又一遍换着号码拨,突然听见黑暗中何闻笛的这句话。“什么?”他有些意外,好像突然不懂“没有”也不懂“时间”这两个词的概念。
“我没有时间了。”何闻笛头埋了下去,微光中,只能看见他的毛茸茸的头顶,他头发长长了,盖着额头和眼睛,显得更年幼。
他知道,何闻笛说的时间,不止是这里的时间。
江寻走过去,想伸手去碰他,最后却没有,“不会没有时间。”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何闻笛的脸在膝盖上蹭了一下,终于憋出一句哭腔,“我二十四了……”
他不能和自己父母说,不能和教练说,也不能和队友说,他想证明自己是一个好的职业选手,就不能自暴自弃,自惭形秽,他不能怀疑自己的年纪,自己的能力和自己的运气,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胜利者从来都说从未怀疑过自己。
连最亲的亲人他都无法说出丧气的话,因为他们会说,如果你不开心,就回来吧。
可他如何甘心。
他午夜梦回,咬牙切齿想着白日遭遇的那些挫败和输,又想找一个人抓着他的衣领问怎么办问我这个年纪这个状态还能打下去吗我还有希望赢吗?
从前他可以和江寻说,可是后来,江寻成了最不能表明心迹的那一个。
江寻轻轻长叹了一口气,说:“二十四岁而已。”
“如果今年我还打不出成绩,我还有明年吗?”
“一个杯赛而已,后面还有春季赛,还有夏季赛,再不济还要冒泡赛,打下去总有出头的那一天。”江寻的声音发紧,“你只是二十四岁,你不是不能打。”
何闻笛埋着头,江寻看不见他的表情,直觉他哭了。何闻笛从少年期就很爱哭,赢了哭输了也哭,家就在本地,妈妈开车送来基地晚上也要蒙在被子里哭。他的家乡话叫这种孩子叫重情义,他知道他不是脆弱,他不是被这个电梯事故压垮的,这不过是最后一根的稻草,他悬崖上最末梢的那根刺。正相反,他高傲而顽强,让江寻欲近又止。
“闻笛,你听我说。”江寻的手指碰到了他的一缕头发,就像是窸窣一丝的风。“不要放弃,不要在这种地方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你的错,这个杯子没有了,还有更好的,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去争取。”
何闻笛抬头,回了他一个恍惚的笑容,“江寻,你不懂。”
原来江寻是懂的,可他现在也不会懂了,他拿了世界冠军,任何时候退役都是功成名就,两个月前和两个月后,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江寻倒退一步,想说我懂,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好了开了!慢点慢点!”电梯在此时顿了一下,突然亮起了一线光,何闻笛立刻连滚打爬,扒着门边,“救命啊救命啊!”
门外传来袁远的声音,“闻笛给我躲远点,人家正撬呢,伤到了看你怎么打比赛!”
何闻笛被他吼回去了,紧贴着墙壁,“比赛?什么比赛?”
“还有二十分钟,你给我好好呆着!”袁远继续吼他,问道:“江寻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我在。”江寻出声。
“哦哦你们领队让我跟你说一声,帮你改签了飞机票,他们原来是派了车专门在酒店等的,结果没等上。”
“没事。”江寻说。
何闻笛完全被还可以继续打比赛的消息冲昏了头,没等人家工作人员彻底开门就挤了出去,“啊我的外设!”他掉头回去找,江寻已经把外设卷好递给他了。
“快走快走,我还没调试。”
袁远被他推着往前冲,挣扎着回头跟江寻说:“那寻队我们就先走了,那啥,待会苏琳跟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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