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和平分手》第28章

何闻笛怒掀键盘，〃爱信不信！〃
江寻和阿麦在看夏季赛的名单，3V的替补辅助flyfly敲了敲门，〃经理，我能进来吗？〃
〃怎么了？〃阿麦拖了把椅子，〃坐。〃
江寻站起来，〃那我先……〃
flyfly出声拦下他：〃呃，这件事寻队在场可能比较好。〃
这个小伙子今年才升上一队，还很年轻，才十八岁。他坐下来，低头盯着自己的球鞋，说：〃我，我不想打了。〃
阿麦和江寻对视了一眼。
江寻问：〃不想打，是对new的那一场吗？〃
flyfly摇摇头，说：〃我不想打电竞了。〃
〃我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了，我的合同夏季赛前就会到期，那时候，我想宣布退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不要把我放到夏季赛名单里。〃
江寻皱着眉问他，〃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flyfly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寻队，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江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僵，他何尝不知道原因。
上江寻就会赢，换成自己就会输，无止境的轮换，下一次上场的时候，明明想证明自己，却总是得出不如江寻的结论，甚至，连观众和解说都从未把他放在话题中心讨论，他们只讨论着有江寻如何没有江寻又如何。
flyfly怕了。
输了全队被铺天盖地地谩骂，那骂声冲着江寻去，他却更难受。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透明人，连江寻的替代品都不是。
flyfly抹了一把眼泪，〃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安慰我，我在这个位置，也只是浪费资源。〃他自嘲道。
江寻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未必有你好。〃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出头的，寻队，你不知道吗？〃flyfly拔高了音量，〃我知道，他们都羡慕我，躺着拿冠军，在强队抱大腿，可是，我也是想体现我值得的啊，然而，看来，我不是那块料。〃如果他是坐吃等死的性格，也许会很开心，可但凡有点追求，就只剩下痛苦。
〃你是。〃江寻说，〃你知道每一年在3V试训有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会真正被我们挑中进入青训？你已经很了不起了，都走到这一步了，我真的不希望你放弃，那样……〃
太可惜了。
flyfly深吸一口气，说：〃我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
他站起来用力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阿麦没拦，看着小辅助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说：〃算了。〃他拍拍江寻的肩膀。
〃你知道我一年迎来送往，要从我手里走多少打不下去的人吗，去年五个，今年三个……他这种情况，是真的心意已决了，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嘛。〃放弃学业，放弃同龄人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能背负着这样的压力走下去的。半途折返才是大多数人的结局。
好好念书考个大学找个不好不坏不用天天挨骂的工作它不香吗？
江寻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没动，〃可是真的很可惜。〃
强队，优秀的队友，成绩，好教练好管理层，可以指导自己的人，舞台，至少，健康的身体。当局者，总是当初只道是寻常。
〃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走吗？〃阿麦笑了笑。
〃我不会。〃江寻摇摇头，〃只要能上场，就有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所以电竞圈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你们这群疯子。〃阿麦说，他坐下，去翻那一沓文件，〃行吧，看看怎么调整，你有看上的新人吗，先调上来打打训练赛？〃
江寻捏了捏眉心，〃我还在看，夏季赛我上吧。〃
〃你还能行吗？〃阿麦说。
〃行，你放心，我至少帮你打完世界赛。〃江寻说。
〃我看不是帮我，是你自己想吧！〃阿麦吐槽。
江寻笑笑，算是默认了。他掏出手机，沉吟了一下，给何闻笛发了一条信息。
〃夏季赛之前，我可能还要动个小手术。〃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一直正在输入，江寻等得觉得是软件出故障的时候，信息来了。
〃几号，几点，哪家医院，我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53
何闻笛打完训练赛，冲下基地大楼打车，大包小包闯进病房，江寻平躺着，举着个平板，对他say　hi。
何闻笛气不打一出来，〃做完了？〃
〃小手术，都说了。〃
何闻笛怪兽一样咣咣咣走到病床前，〃你又骗我！〃
〃你白天不打训练赛了？韩国赛区最近很难约，你要多多珍惜。〃江寻气定神闲地放下手里的平板，笑着看他：〃打得怎么样？〃
〃我，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何闻笛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把东西放了，〃我妈让带的，我说你这肯定很多果篮送，让她别捡重的东西……啧，这什么？麦乳精是什么？〃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拉着江寻的手，皱着眉问：〃疼吗？〃
〃都说了小手术，就这么长一个口子，和划拉双眼皮差不多。〃江寻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长。〃他嘴唇苍白，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手术……〃
〃和上次差不多，把韧带粘连的部分刮开。〃
何闻笛听得牙酸，〃能撑到世界赛吗？〃
〃能的。〃
〃不能怎么办？〃
〃不能……〃江寻缓慢了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他，〃不能的话，就退役吧。〃
他说这句话好像说今晚上吃火锅一样轻飘飘，可是何闻笛知道这句话有多重如千钧。
〃江寻。〃
〃我想好了。〃江寻瞪大着眼睛，直视着病床天花板上树的影子，天色暗了，余晖落进来，有些刺目，可是他做不到去看何闻笛此刻的表情。〃分手那时，我想，这样也好，没有什么顾虑了。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也许会打到死，打到被人用担架抬下去，但是现在，我会想着让自己活久一点。〃
何闻笛眼睛酸溜溜的，骂他，〃呸，不怕晦气。〃
江寻笑了笑，盖住了他的手背，说：〃想和你一起好好活，活得久一点，七老八十还能一起在跳广场舞方面独领风骚的那种。不然你推着我出去，人家会说，诶，这个何闻笛一点都不酷了。〃
〃谁说要和你一起，没准那时候我还是世界冠军呢，老年组的那种。〃
〃那时候，我给你当迷弟，在场下给你举手幅好不好？〃
〃我才不要。〃何闻笛脸上发烧。
何闻笛涨红着脸去捻他的被角，〃现在能坐起来不？〃
〃能是能，就是麻药刚过有点晕。〃
〃那你好好躺着吧。〃何闻笛赶紧说。
他仔细端详江寻，的确是没缺胳膊少腿的，松了一口气，把脸埋进被褥里，闷闷地说：〃light明天下午封闭式集训，去G市，下次见我，可能就是夏季赛了。〃
江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好好打，加油啊。你什么时候回去？〃
何闻笛说：〃这里很难打车的。〃他下意识绕了绕背包的带子，包里是他的过夜的东西他实在说不出口。
〃那你留下来吧，我让护工晚上不用来了。〃江寻说。
何闻笛大喜，〃那我要做什么啊？看点滴？扶你上厕所？〃
〃我能走。〃江寻说，〃就是躺够了好报销。〃
何闻笛原来设想的什么电视剧里的一样，自己坐在手术室前看红灯转啊转啊，或者护士说血库没血自己一挽袖子说来抽我的血之类的统统不存在，江寻慢条斯理地坐起来，问他：〃饿了吗？点个外卖？〃
也是，过年那会儿，江寻也是做完手术就一个人上街溜达，还碰见自己了的。
一个人。
〃阿寻，你退役之后，想要做什么。〃何闻笛下巴搭在他胳膊上，问。江寻要退役，他想起来心里就酸酸胀胀的，不是没想到过，事实上，他知道江寻身体不好的时候，心里是冒出过劝他退役的想法的。这些天，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然而谁都可以劝江寻退役，唯独何闻笛不能。
他明明是最关心他，最希望他过得好的人，却也是因为太了解江寻这个人，所以连让他对自己好一点的话也说不出口。
如今他不用为难了，因为江寻自己决定了。
可江寻自己说出口，都让他觉得很难过。
〃也许会去做教练，你们light要不要返聘我去抢lazy的饭碗？〃江寻把他蹭乱的头发梳回来。
〃你认真的？〃何闻笛抬头。
〃前半句是，后半句不是。〃江寻低头看他，弯起的眼睛像是蓄着南方春日潮湿的雾气，给小朋友讲故事一般，〃我也许会遇见下一个小wind选手，然后告诉他曾经有个很优秀的前辈，遇到了很多挫折，一个人也一直努力着，没有放弃，最后得到了很好的结局。〃
何闻笛红着眼睛看他，〃你在自吹自擂吗？〃
〃没有，那个人是你。〃
54
何闻笛趴在江寻的床头，玩了会江寻的游戏，吃了人家半个果篮。他专注戳手机，食物来了就张嘴，江寻剥了橘子喂他，像喂什么小动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