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催眠》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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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仿佛还有谁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是个对他不管不顾的游魂。关起门来,这就是他的一方天地,从书架上取下那厚厚的掩藏,一页页翻过去,眼神中满是爱恋。
想到先前易杨讽刺他的话,什么贯胸国。他并不是没有心,而是怕交付了真心却落得一败涂地。如今他终于能将心比心,却已失却了交心的资格。
他修复了园林模型,修好了铁皮盒子里的发条青蛙、竹蜻蜓,抚平了那张涂鸦,将两张两家人的合影夹在书页里,却只觉得这般自欺欺人的自己愈发可悲。
“明月隔云端,流萤魂飞苦。落叶聚还散,此恨何时已。”
反反复复念着那亭柱上的话,方解个中滋味。那亭子已拆了,他永无法赴约,而他也不愿再等。
他本以为要就此孤独终老,却未料上天垂怜他,又令他们见了这一面。可易杨那模样,竟像是全然见不得他的。于是更不敢说想说的话,只能躲在黑暗中。其实真要说又能说什么?无非是缅怀,无非是忏悔,无非是相思。可此刻他所忍受的,易杨早便习惯了,又怎会同情他?
他如今终于成了他的桎梏、他的软肋、他的死穴,一报还一报,不得安好。
一个束手就擒地等待发落,一个若有所思地默然无语。
良久,终究是易杨道:“夏雪姐结婚了,今天。”
谢锦天愣了下,没想到易杨会提这个,半晌方道:“我知道。”
他还特意找人带去了贺礼——一对木雕的大雁,夏雪并没有拒绝,而是发了消息说“谢谢”,这一刻他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说,无论嘴上怎么说,心都不会真就死了,只要还活着,就总存着绝处逢生的侥幸。”
谢锦天突然怕了,怕易杨紧接着的话是个转折。明明千万遍地说服自己要放弃,可却不愿听易杨说哪怕一句。他不想听什么云淡风轻的“但是”,不想谈什么若无其事的“以后”。他只想此时此刻,避开这伤人的话题,留住这错觉般的片刻温存。
他一把搂住了易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怀里的身子却是僵的。
“别说了,无论你怎么决定。”近乎哀求的语气,“我说了不会再打扰你的……”
原来他也可以在感情面前如此卑微。
“谢煜判了十年,前几天余潜回来,和我妈一起去,说他老了许多……我给余潜转了这边的医院,他还行,还能拖上几年。我说了都是我做的,他说这是报应,没了这些身外之物,没了可以浪费的时间,反而能静下心来做点事……吴招娣我托人安排在杨浦那家养老院里,电话我给你,你随时可以知道她情况……”
易杨听谢锦天絮絮叨叨地说,只怔怔听着。他没想到在这些时日里,谢锦天会为他做了这许多他想做却又不甘做的事。
他的心可以平静些了,谢锦天是真的懂他了。
他开始相信谢锦天对他存的感情并不只是愧疚,并不是抱着什么要他回报的目的。基于此,他想开诚布公、心平气和地和谢锦天谈一谈,在他还算清醒的时候。
易杨推开谢锦天拉开些距离,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双眼,将思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你做这些,说实话我很意外。过去我觉得我是最能理解你的,后来发现我错了。我又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但我又错了。我没想到你会猜到我的心思,替我解这些个心结。但我们之间,终究是个死结。”
谢锦天一听这话便又激动起来,想阻止易杨,却被他按住了手背。那手背是凉的,像无尽的夜,瞬间侵吞了沸腾的情绪。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于是否还能信任彼此,而在于自始至终,都是不平等的。不是高高在上,就是做小伏低,天平总是倾向一端。我以为感情就是这样,直到我看到夏雪姐,看到萧牧和程衍。他们从不在对方面前小心翼翼,不掩饰真实的想法,哪怕它幼稚、蛮横、丑陋。知道彼此真正的模样,却接纳全部。不否认过去,不妄断将来,这才是最稳固的感情。我们都太想绑住彼此,所以才变得卑微,用牺牲自己、委曲求全换来的安稳,不会长久。人,终究要成为他自己。接受既定的结局,即使它残缺不全。”
这是两人决裂以来易杨说过的最长的独白,他是那样镇定自若、气定神闲,就好像已深思熟虑。通篇没有一句诀别,却字字都是诀别。
谢锦天哽咽着抓住那只手,却再说不出只字片语。
易杨的手一点一点地抽离,他们交织的过往似也被一缕一缕地抽走了色彩,只余下茫然的空白。
他是真的自由了,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平静地迈向了永世孤独。
第65章 另一种相守 。。。
樊逸舟坐在监控前; 狠很吸了口烟; 画面上的两个男子正边走出病房边向名医生询问着什么。那个略显消瘦的男子脸上阴云密布; 他边上高大的男人则在背后轻轻握了下他的手。
两人离去后,樊逸舟掐灭了烟头,身边人立刻站起身,跟着他走出去。
“每次都麻烦你。”进了电梯; 那男人带着礼貌的微笑道。
“不用你来假惺惺。”樊逸舟沉着脸,大步走出电梯,恨不得甩开身后人。
要不是养老院里那女人死活不肯出面; 他也不用三番五次地托老同事的关系硬把人送进来。毕竟这里才有最专业的治疗; 他还能以这种名义见他一面。
跟在身后那男人只笑笑,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嫌恶; 于他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委屈都可以受; 更何况是被刺上一句。
先前那位监控里看到的医生已站在大厅里等他们; 与樊逸舟寒暄几句,便刷了卡; 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进去。
又是这仿佛永无尽头的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长廊。上一回来是半年前,上上回来是一年前; 不知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可谢锦天心中却又有种阴暗的期待,也唯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那一身白大褂飘飘荡荡的最终停在了某个病房门前,樊逸舟却也刹住了步子。
“你不进去?”
“你快点。”樊逸舟不耐烦地“啧”了声。
那医生听他这么说; 便敲了敲门:“杨杨,看谁来了?”
移门被拉开,就见一青年正跪在床边画画。床太软,下头垫了本杂志,他正一笔一划地描摹着,仿佛那便是他的整个世界。阳光通过密闭的窗户洒在他背上,茸茸的光亮,温暖而宁静。
听了动静,他抬起头来,在发现来人是谢锦天时,那双眼刹那便被点亮了。
谢锦天被那飞奔而来的力道撞得倒退了半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犹豫了一下,只是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那么大的人了,不害臊?”
回答他的是仿佛讨好般蹭一蹭的动作和紧紧环在他腰上的手。
“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吃药?”
听了这话,怀中人的笑容立刻垮下来,扬起脸来讨饶:“苦。”
樊逸舟在外头听着那略带撒娇的语气,只觉得心中发苦。每次只要易杨犯病,就一头扎进自己营造的幻想里,用退行成孩童的方式拒绝着所有不符合他期望的现实。他会对樊逸舟木着一张脸说“不记得”,盯着夏雪道“姐姐好漂亮”,对来探望的萧牧和程衍全然不搭理,却唯独嚷着要见他这位“总出差的哥哥”,也唯有这位“哥哥”,能劝他乖乖吃药,安分地配合治疗。
“爸,你先忙吧,我和杨杨说会儿话。”谢锦天对被易杨安排了“谢成刚”角色的主治医生道。
当门在身后合上时,谢锦天脸上的淡然瞬间土崩瓦解,他迫不及待地将易杨搂进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狠狠嗅着那久违了的气息。
虽然很可耻,但他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期待这一刻。
每次易杨发病,便意味着难熬的不得相见的日子暂且终结,他得以以他授予的虚假的身份登场在他营造的舞台上。在这个不断重复的剧情里,他是他最宠爱的弟弟,他是他最温柔的哥哥。他们深爱着彼此,远胜于恋人。
“我想你,很想你……”谢锦天合上眼,感觉怀里人又瘦了一圈,硌手。
易杨没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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