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飞鸟》第8章


正如此刻空旷的公寓内,看见迫于无奈褪下上衣的周擎背上赫然泛起的紫红色瘀痕,长长宽宽的一道,自右侧蝴蝶骨斜向左后腰,光是看着都恍惚后背骤起窒痛,怎会是小子口中笑称的无事?乔伯翎后怕得双手剧颤,呼吸都小心。
他永不能忘怀的!
冲突乍起的瞬间,周擎是比所有暴徒反应更快地将自己推到了身后,小心掩护着步步急退。横飞的板条短棍,还有食堂的塑料餐椅,许多不该升上天空的物什都在半空里徒然地划过道道抛物线。周擎拾起一根断裂的椅腿以为防御武器,不断挥开零星的坠落物。
乘隙而来的偷袭目标明确,只向着乔伯翎降下一记充满通牒意味的警告,逼他就范。最终,粗重的钢管砸在了周擎躬起的后背上。乔伯翎被按头护在他怀中,毫发无损。
反击堪称电光火石,顶膝、反肘、下肩、斩腋、锁喉,不断有人脱臼骨折甚或扑厥,周擎的出手是绝对性的镇压,以最快方式令对手丧失行动能力。之前不显露是心怀恻隐,后来下重手是职责所在,自始至终他都问心无愧。
可乔伯翎愧,既愧更悔,悔不当初。不该招他来,不该领他去,不该置他于险境。
蘸了药油的棉球几番欲在伤痕处落下,却总犹豫着又收回。终于乔伯翎放弃了,声音嘶哑着,言辞间竟隐隐恳求:“去医院查一下好不好?万一有内伤,万一伤到骨头,万一、万一……”
许多的万一,一万个不好,想不出一个好。
周擎扭过脸来还嘻嘻笑:“也好!查一查又不掉块肉。不过今天累死了,车也停在工厂里,外头打雷下雨路上堵成那个样子,还是明天去吧!”
看似妥协,实则拖延,乔伯翎不放心。
“我让映山过来。”
惊心动魄大半天,乔伯翎才恍记起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大夫。不过——
“唐先生是兽医呀!先生当我是罐头吗?”
听过周擎的调侃,乔伯翎的神情却并没有松弛下来。他眸色慌乱,脑子里乌糟糟的,突然卡壳了般。
这样子失措的乔伯翎是周擎从未见过的。什么风度仪态全都逃逸了,唯剩下一具肉身,锁住了那个十九岁时的乔伯翎。
原来他从未摆脱无助,也并非是教内心的本我成熟成长,仅仅是野蛮粗暴地把最糟的自己掩藏起来,用演技一层一层去套模,拼装出一个独当一面的商人。就好像俄罗斯套娃,剥开来大大小小每一层都是空的,直到最后原形毕露,渺小又敷衍,脸上的五官都仅是寥寥的几笔涂抹。
周擎双手笼住他冰凉的指尖,柔声唤:“先生!”
乔伯翎惊梦般回过神,讷讷地点头应他,目光仍四处游移,嘴里头喃喃起:“不去医院,不找映山,不……洗澡,先洗澡,换身衣服,我去放水……”
挣脱手走开两步,忽站下,记起了疏忽的要事:“你背上有伤,暂时别沾水。擦一下,温水擦……冰敷一下比较好吧……你饿不饿?晚饭想吃什么?”
周擎起身猛地将乔伯翎拥紧了。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抱着,温热的呼吸呵在他耳畔,轻轻地哄:“嘘——嘘——好了,都过去了!”
客厅的窗玻璃上雨帘如洗,再好的隔音也阻不断雷雨的协奏。而主音已换了蓬勃的心跳,坚实有力地撞击乔伯翎的掌心。他本下意识推拒周擎的,料不到手恰按在对方胸口,一温热一鲜活,蓦地令他感到安宁平和。他有些别扭地微微仰着头,唇正抵在周擎的肩窝,突然进退维谷。
不过这一次,周擎先进了。
“先生,我能亲你吗?”
乔伯翎没有动,隔了许久才无声颔首。
轻微的挪移让柔软的唇瓣与周擎□□的肌肤起了摩挲。他不由自主轻颤,鼻尖擦着乔伯翎鬓角滑过脸颊,羞怯地在他嘴角边轻啄了一吻。
乔伯翎失笑:“介意我礼尚往来吗?”
周擎不止耳廓红了,整张脸,从眉梢至颌下,黝黑的肤色全都染了一层俏丽的嫣霞,煞是可人。
他当然没有拒绝乔伯翎的回敬,低垂着头,等着比自己矮一些的先生来攫取唇舌。
但今番,乔伯翎反比上回温和了。一手扣住周擎脑后将他更往下压一压,一手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腰背未着伤之处,缓缓地贴近,直到气息交换,体温相感。
他们就这样隽永式的画面定格般吻了好久,任凭外头的世间雷躁不歇天水如灾,亦无法撕裂此间的安适。忘我,又互我,你中有我!
第9章 九、吻泣
那一吻是最初也是最衷,是一人的告白一人的祈愿,未以肉体结誓约,却闻心上新芽萌生,顷刻怒放作名为欢喜的繁花锦簇。
那一吻绵绵柔柔的,你与我受,相濡以沫。
那一吻,叫刹那抵偿了一生。
如今周擎背负双手跪企在乔伯翎膝前,吃力地仰着头,似依依索吻。
他说不出来,眼中有泪,强撑着不许溢出眶。
乔伯翎先于他哭了。使劲弯折身体,好让自己够到周擎的唇,牙关张合,咬住了那一团壅塞他口中千言万语的布团。
“先生……”周擎仍旧唤他先生,总是这般,一直没有改过口。
乔伯翎唾掉布团,还俯身竭力去吻那双唇。它们凉凉的,不似记忆中的暖,快将湮灭生气。
“不……别,阿擎,不要……”
含泣的恳求夺不回周擎眸色里逐渐涣散的光,而乔伯翎也无法展开双臂给予他最后的拥抱。只能徒劳地听见那微微笑着的唇隙间吐露羸弱的气息,说:“我替你选,先生,别怪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乔伯翎歇斯底里地吼叫,挣扎,把自己连椅子一起带倒在地。他喊着周擎的名字却无论如何碰不到他,两人的距离是一寸一天涯,再不得前进毫厘,摸不着,触不到。
他们明明齐头并肩躺在一起呀!为什么就隔开了阴阳?
为什么不再用金钱作筹码?为什么放弃选择?为什么相爱?为什么思变求变离经叛道?为什么,他不甘对人生彻底俯首帖耳?
乔伯翎心里头有太多的为什么,问不尽,想不通。
变数发生得太快,让乔伯翎的思维一再失重。
从桀桀怪笑的声音宣布新游戏开始,到绑匪撕扯乔繆熙的衣衫欲行侵犯,随后周擎后仰倒摔挣断了缚足的麻绳,竟用背反捆缚的双手抓起椅背旋身将木椅抡起砸翻了绑匪。纷扬的碎木中高抬的膝盖,直撞在绑匪颈侧将他顶飞出去,落地没了意识——这一切在乔伯翎的印象里恍惚只是数帧胶片闪回,走马灯般巡了个过场。包括周擎向自己跑来的那几步在内,统统加在一起都不及空间里乍然响起的枪声冗长,徐徐飘荡绕梁不绝,余韵始终盘桓在乔伯翎耳朵里嗡嗡地叫,令他失聪。
却唯独,听见了周擎翕动的双唇里无声的别言。
到最后也只来得及递去短促的吻。
到最后,周擎只求一吻,别无所图。
“哎呀呀呀呀,死了喏!”憨态可掬的熊猫人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出入口,笨拙的体型配上手中的枪,宛如一场莫大的黑色幽默,充满讥诮。
他摇晃着肥硕的身躯走过来,模样可爱,言辞恶毒,居高临下看着乔伯翎,说:“是你害死的呀!都怪你不陪我玩儿!”
乔伯翎双瞳收缩,窒息了一般悚然吸气又闭住,以头抢地,声声贯耳,猛地呛咳了出来。他咳得强弩之末,咳得肝肠寸断,咳出一腔心血赋了这不得善终的情,生不如死。
明情明心后的携手之路反而走得分外小心,乔伯翎不怕流言里将自己贬损指摘甚至唾弃,却担心违背传统婚恋的同性关系为周擎平添压力,更可能被恶意地编排他是为财委身,断送了前程。
周擎全都明白的。也配合他在人前维持合适的距离。只是情愫丝丝萦绕,束缚住了口舌,锁不住眉目间点滴的传递。眸色一触,你侬我侬,片刻即长存。
背人处,他们总情不自禁拥吻。时而激烈,多数时候就是缱绻地厮磨,省却了言语,呼吸相闻,珍惜每一次贴近的温暖。他们像广为流传的文字里描绘的分裂开的灵魂,各自漂泊人世踽踽独行过许久,终于捡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便连边边角角的棱都不见,契合得如此完满。这情如镜如月,是漫长缺失后的重圆,自天上映落水面,柔柔地衬托。
以至于“交欢”这件事在乔伯翎的意识里都被赋予了仪式感,不敢草率索取,耐心地等待周擎学习、适应,让身体做好充分的准备。在乔繆熙回家前剩余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两人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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