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入膏肓-阿扶子》阿扶子-第39章


温酌言心里压了颗石头,但也不急不催。
“说言言这个人,太懂事。他一直赖着你,借此摆脱从师林身上遭受的所有不如意。”关鹤起身给他夹菜,“然后发现,你才是个病人,事事如履薄冰本身就是一种缺陷。他想给你安全感,又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一直以来关鹤待他算是客气,眼下的直白,让人一时应接不暇。
温酌言盯着碗里的莼菜发呆。
半晌,他拼命眨了眨眼睛,把头埋下去:“他给我太多了。”喉咙骤然干涩,“一颗糖,我就能高兴很久。”
关鹤放下筷子,默然看着他。
“不要太过看重别人的看法,”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咬到嘴里,起身又给他盛了碗汤,“有时候任性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没人会因此不喜欢你。”
5
下午两节网传课,温酌言一早去医院换药,顺便带聂母去看看聂寒山。
术后第二十五天,医生给的答复依旧是观察,等待清醒。聂母稍微有所好转的情绪又回到低谷,别说张阿姨,就是温酌言都得每晚与她做半个多钟头的劝解沟通。接到他的求助,舒意和曹晓灵下了班也常过来陪老太太说话。期间聂父来过几次电话追问,都让老太太以聂寒山太忙,当妈的想留下照顾聂寒山生活起居为由搪塞过去。照聂母的说法,她来探望聂寒山一般也都会留一两个月,老头不会起疑。
但时间久了,谁都不好说。
伤后头一次回去上课,手臂上夹板还没卸。因为之前解释说是小车祸,人在老家,伤势不重,相熟众人都没机会探望,眼下提议请他吃饭,慰问一番。
一波人算起来有十来个,吃一桌都得挤一挤。不过都是同专业,在同间教室上大课,召集起来也方便。下课后互相等,时间拖长了些,成了垫底走的几位,一大伙人拥着温酌言往外走,险些撞上从楼梯拐角转来的人,亏得温酌言刹脚及时,否则挂在脖子上的伤臂还得遭殃。
道歉的话已经到了舌尖,才发现是梁孝诚,背了个书包,手里捧着几本书。新传楼有专为本院学生开设的考研教室,不会是来看书,估摸着是找人。
对面教室出来几位姑娘,走廊风太大,门“哐当”一下砸上,又飞快弹开,把走在最末的小个子吓得一蹿,立马扑到前边姑娘背上。走在前的几位回头调侃,几人吵吵闹闹从梁孝诚背后过去了。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温酌言先动了步子,率先从梁孝诚身边绕过去,身后众人也效仿着跟上来。
到楼下大厅,许博啐了一声:“贼。”
温酌言笑起来,往他头上拍了两下。
十一月底,正式入冬。
聂母经常偷偷关空调,又喜欢在沙发上打盹,温酌言特地在长短沙发上都放了毯子,以保证她伸手就能摸到。然而老太太心境越来越差,越差就越爱发呆,常常忘记拉毯子,温酌言下班下课回来,总见老太太歪着头倒在沙发背上打鼾,而电视里还在播报寒潮入侵的最新动向。
不愧为母子,温酌言边给老太太盖毯子,边回想夏秋之交时聂寒山把空调开到十六度,穿黑背心加四角短裤大咧咧躺在沙发上听新闻的场景。
从刚见面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聂母已经明显老了几岁,也不知是不是让事情给磨的,睡眠也浅了。温酌言盖毯子的动作很轻,却听鼾声骤然卡壳,然后见老太太下巴一点,醒了。
“这么晚呐?”
温酌言道:“加班,张阿姨走了么?您回房睡吧。”
老太太道:“你去医院了吗?”
温酌言一顿,道:“今天没去,明天下午我空出来陪您去探视。”
好说歹说,总算是哄回客房去了。温酌言去厨房填肚子,饭菜都在电饭煲里保温着。
第二天的确空出来了,不过是请了一整天的假,后天去外地参加一场展会,楚骁亲自带班,在随行之中点上了他。温酌言当时一口回绝,他素来听之任之,楚骁大概始料未及,一连三天都没给好脸色。最后是解思来电话劝,告诉他机会难得,楚骁是真心看重他,聂寒山和聂母这一边都有关鹤夫妇、舒意他们几人照看着,一有情况立即给他消息。
等老太太小憩醒来,温酌言给她说了出差安排,前者情绪写在脸上,登时不太高兴。温酌言便坐下来陪她聊到睡前,听聂母讲小时候的聂寒山,他又给聂母说自己与聂寒山。气氛稍微缓解,老太太耐不住又问:“不去不行啊?”
温酌言笑笑,她便也不再追究。
上午没陪聂母,先去医院拆了夹板,然后以上班为由去了刑母那里。
因为那番情绪,复查过后都没去探望刑母,倒是老人家几番来电话问候,如此一来,温酌言心里那一点不快也淡了,能够理解聂寒山和关鹤的心情,这样一个纯粹善良的老人,他实在无法过多迁怒。
绕路做了一番采购,从食品到生活用品,再到新衣,都给老太太添置了一些。既然到了店里,就给聂母也买上,花了点钱让送货上门。他不爱花钱,之前聂寒山给的那张卡,除开他自己和师林的医药费、新手机的花费,没有任何开销,眼下拼上自己实习以后的积蓄,消费起来绰绰有余。
他就一只手方便活动,背上背个大包,右手一口气拎三只口袋。按门铃没空手,便把口袋先放地上,手还没往上探,手机忽然响起来,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摸索,待手机翻出来,门也开了。
保姆面露讶异:“小温?怎么这么多东西,也不提前说一声。”
弯腰从地上提起东西就招呼他进去。
温酌言朝她回笑,心神不宁地客套两句,听到说刑母在睡觉,于是说到阳台接个电话。
警局打来的,这段时间两方联络较少,于是温酌言预感更强,捏手机的手指都发痛。
果不其然,邢允落网了。
那警官是专案组里年纪最小的,比温酌言大不了多少,语气欢快,说现金没找到,但邢允多半也已经临近精神崩溃,一进审讯室就连犯罪同伙一起全招了,目前另三位也进入最后搜捕阶段,感谢当事人和亲友的大力配合,结案近在咫尺。
温酌言朝客厅瞟去一眼,保姆把礼品都码到了沙发上,正忙翻柜子给他泡茶。
他压低音量:“可以稍微做些了解么?”
小警官从简做了一番讲解,与温酌言和关鹤的猜想相差不大。
“赌债是进局子之前就欠的,都是高利贷,利滚利,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算不清了。说去找了聂先生,对方拒绝帮忙。他压根弄不到那么多钱,跑路以后东躲西藏,还是被人给揪了出来,然后过的就是三天两头挨揍的日子。自认了解聂先生的原则底线,笃定求他也不会有结果,就生出这么个念头来。”打火机响,小警官大概点了支烟,听筒里传来吐气声,“欠的债远不止勒索的这些,怕要得太多以后聂先生拿不出,反而闹大。那几个同伙是老相识,都是跟他处境相似的,照他的说法,四人原本说好拿到钱就散,结果另三个瞒着他多备了一辆卡车,面包车是劫持你的那一辆,从小树林出去,立马改道来追你们了。”
温酌言没吭声。
小警官又笑:“也算还剩点良知,翻车以后同伙要来确认你们是否死亡,他发飙跟人动起手。放钱的行李箱在面包车上,另三个不是他的对手,先让他打伤,然后见他开着面包车跑路,立马去追了。”
温酌言开口:“我们命大。”
小警官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温酌言笑了笑,想了一下,没立即给关鹤发信息,不过以他的门路,兴许在邢允刚被逮捕时就接到消息了。
保姆已经把茶泡好,温酌言在客厅坐下,把手捂到茶杯上。保姆问起他左臂上的伤,温酌言答称打球赛摔了一跤,“刑阿姨最近睡眠好了?”
前几次更早来,老太太已经到院子里晒太阳。
保姆低头削水果,咕哝似的道:“还不是什么劳什子寒潮害的,天气一冷,身体更坏啰。”
顿了顿,“聂先生是好人。”
温酌言低头啜了口茶,水温偏高,暖到胃里。
“聂哥重情重义,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些狼心狗肺。
保姆多半没听明白,像模像样地叹息一声,接不上话。
近些日子刑母开始信佛,电视柜上放了一只黄铜雕花香炉,三柱玫色的香燃去一半,烟雾似蜿蜒的绳索往上延伸,消散在释伽牟尼佛慈和的双眼之前。
6
温酌言出差期间,又一位犯罪嫌疑人被逮捕归案。
展会统共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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