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艰难爱情(三世)》第55章


想想二十万年前我与君明成亲时,那排场也是极浩大的。龙凤和鸣,百鸟齐飞,前来迎亲的仙官掎裳连襼一字排开,生生挤满了整座九天琼台,且个个瑞气腾腾,步步生花。九天琼台到蓬莱岛有三千里之遥,竟足足用了四百五十丈的红毯一路铺来,却是半寸也没有少。我后来听人说,当时那司仪布置的礼官发现寻来的地毯不慎差了两丈,一咬牙将自己的数百条红裤衩全缝了上去,最后愣是把它给凑足了,可想而知,其场景该是何等的波澜与壮烈。
彼时,乃两位辈份至高的上神联姻,他们自然要办得隆重热闹些,而如今本上神虽是梅开二度,可这阵仗比之二十万年前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下,火红的凤凰花瓣密密层层铺了一路,一台大轿子由八只巨大的七彩玄鸟衔着,祥龙于前头欢腾引路,灵鹤于后头交颈起舞,天地间一派仙乐长鸣,笙箫鼓奏。
本上神委实有些受之有愧,只得闭眼将头埋在轿子里,愣是不敢伸了脖子往外瞧一瞧。
好在闭了眼,耳朵却因此灵醒许多,不经意间,竟隐约闻得一缕古琴铮铮之声遥遥飘来,像是涓涓溪流,空灵平静,越过一片喧嚣,直达人的心底。侧耳细听时,方辨出正是先前昊辰为我弹奏的那曲《凤求凰》,心弦免不得微微起伏了一番。
队伍踏着彩云浩浩荡荡行了许久,天近黄昏之时,终于停住了。
轿稳,落地,喜乐奏罢。那渐行渐近伴我一程的古琴声也戛然而止。
轿帘突然自外被揭开个角,一只手伸了进来,纹路整整齐齐,干净且修长。
周遭一片静谧,我却闻得自己胸口怦怦直跳,轻轻将三个指头轻点在那人的手心上,那手却迫不及待地反掌一捏,顺势将我牵出了喜轿。
霞光璀璨打在脸上,我微眯眸子,稍作适应后,方隔着珠帘望向那比肩之人。但见他头戴紫金冠,一袭九龙飞舞的大红喜袍上环佩彩石珠玉,映得他乌眉玉面,意气风发,湣粢徽的怪械牧鹆鞯疲饷蜾伲钊瞬桓艺印?br /> 我晃了晃眼,小心肝又忍不住连着蹦了三蹦。
昊辰满面珠光执着我的手,领着我一路朝礼堂行去。约莫是坐在轿子上颠簸太久了,我此时脸上一片**,脚下像踩了朵滑溜柔软的浮云,头也晕得厉害。
这一场亲结得委实恍惚,如梦似幻地便由着昊辰牵着,一一拜过天地,拜了高堂。
正夫妻交拜时,外头突然平地炸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九重天湣舻羧肓诵苄苋忌盏娜墩婊穑祸奔浔涣伊业墓饷⒄盏醚斐瘟痢?br /> 屋子里顿时有些静。
不知所以然了半日,端坐在殿首的昊天突然捂嘴咳了咳,盈盈扬起盏酒杯,朗声道:“此乃九重天特意为新人准备的炮竹,取红红火火,百年好合之意。”
我抽了抽嘴角,有些惆怅,私以为这祝词与那炮竹搭得委实有点生硬。底下的众宾客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皆从座位上站起,齐齐举杯饮了,嘴里还不忘啧啧赞叹:“好寓意,好兆头!”
这一拜后便是礼成,和着喜乐喧天,昊辰握住喜绸的一端,将我徐徐牵入洞房。拐入内室时,我扭头看了一眼大殿,瞥见门外行色匆匆地掠进一抹高大的人影,正马不停蹄地朝昊天方向直奔而去。目光晃过的一刹那,才看清了来人正是驻守南天门的魔礼青将军,眼下他极不合时宜地披着一套闪得可以刺瞎我钛合金狗眼的厚重铠甲。
一场婚典从黄昏闹到了月上柳梢头。
是夜,梳洗罢。昊辰单着一件月白色里衣搂着我靠坐在床头,一头柔顺的墨发直直垂下来,隐隐约约掩过他两颊,散在我颈脖上……唔,真真别有一番迤逦风情。
我只觉心跳又缓了缓,遂摸摸鼻子,尴尬道:“呃,你我也累了一天,不如早些睡罢。”
昊辰用下巴蹭蹭我的头顶,手掌抚着我耳后的鬓发,低声道:“香儿,如今做这样的决定,你可是会后悔?”
我闻言怔了怔。
掰着手指数来,本上神整整活了数十万年,统共只爱过两位男子,一个是昊天,一个是昊辰。
虽从前昊天流水无情的回应,确然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伤痕,即使到了现在,我心底也未尝不是介怀的。只不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遇上昊辰以后,我方清楚地领悟,对自己来说,昊天终究是迷惘豆蔻时期遥不可及的一个梦罢了。
但,若说我对昊天的情感一向是通透澄明的,而对昊辰,却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说来也惭愧,我与他前后不过短短数年的情分,竟能生出这番错综复杂欲罢不能的爱恨纠缠,这又是甚么一个道理,其实连自己也说不大清。
我扪着良心谨慎地琢磨了一回,委实是没有头绪,只好斟酌着开口道:“无谓后悔不后悔,你我今日成亲,不皆是为了孩子么,唔,为了孩子我自是甘愿的……莫非,你是后悔了?”
抚着我发丝的手腕顿时停在半空。
昊辰沉默了半晌,才将我轻轻放进棉被里,又蘀我细细掖好被角,匆匆下了床朝殿门走去。
此间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众所周知,神仙向来清心寡欲,就算彼此成了亲,也通常是同院不同床,各自安身立命罢了。想来当初我与君明足足做了几百年的夫妻,却也未曾有过一回的同床共枕。是以,昊辰他于新婚之夜撇下我独自离开,大抵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到了半夜,我却如何也睡不着了,脑中晃悠晃悠的,尽是他离去时那张苍白干枯的俊脸。翻来覆去闹腾了许久,终于还是掀开棉被,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一树凤凰花依旧繁华,在幽幽银光下片片纷飞,迷了谁的眼。
头顶上一弯明月似钩,看上去沁沁凉凉的。
我在心中叹了一叹。
这九重天的月,总是难圆。
兀自吐纳呼吸了半会,灵台似是平静了些许,我伸伸懒腰,转身正待回房。却忽然听得几声异响从前方昊辰的正殿里隐隐传来。
我凝了凝神竖耳倾听,竟是一连串压得低低的咳嗽声。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
昊辰这厮忒好面子,从不愿在人前喊一声痛示一分弱,是属于‘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的那一类。我知他此番为了救孩子,其实已伤到了根本,但眼见他平日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便也不大往心里去,却不知他的病痛早已严重至这般境地了。
鬼使神差地,我隐了身形,蹑手蹑脚走入他寝殿。
耳中的咳嗽声越发急促,一声声地像是无数把尖刀,齐唰唰地扎在我的心坎上,临近床沿时,甚至能隐约闻到空气中浮着些淡淡的血腥。
“香儿?”
昊辰兀地止住了咳,声音沙哑得湣撇糯佑凸锢躺侠匆话恪?br /> 我身子顿了顿,左右被他逮着个正着,便索性现了形,破罐子破摔地脱下鞋袜,蹭蹭爬上了他的床,喉咙里挤出声音**的,像是在与人怄气:“你且起来。”
他忒听话地坐起身,揉着额角似笑非笑道:“怎么,没有相公在身边,睡不着了?”
我震了震,干巴巴甩出一句:“是有人的咳嗽声太大,实在扰人清梦!”
嘴上虽这么说着,眼眶不知怎的却莫名地湿热了,也不等他回答,便急急挨到他身后盘腿坐下,两掌抵上他的背,开始运气。
昊辰背脊一僵,猛然扭过身身捉住我的衣襟,脸色蓦地沉下来:“你这是要做甚?”
我却比他还凶,虎着声音道:“你说我要做甚么,你不是说过怕孩子生下来没了父亲会受人欺负么,可你看看你眼下这副鬼样子,哪里还像个活生生的人,指不定我明日便等着做个寡妇,帮你准备棺材罢了!”
昊辰愣了愣,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面部却犹如一汪静水没有什么起伏,一动不动默了半晌,突然微微上扬了嘴角,漫不经心道:“唔,我如今修为不多,一入了夜是有些咳嗽,却也算不得甚么大事,养上几年自会好些的。”又掀眉静静凝着我,诚恳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所谓修为,是旨在自身的修行觉悟,如果人人都靠不劳而获而得到修为,那么修仙还有何意义?互渡修为乃仙界禁忌,你定该很清楚才是。”
这番话我听得既难过又心伤。
可换个角度想想,昊天与婉吟为了守住仙界的规矩,竟也忍心眼睁睁地由着自己的儿子在痛楚中苦苦挣扎,自生自灭……真真薄情寡义的九重天呐!
我的喉咙哽了两哽,心里沉得愈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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