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祖诀》第122章


她偷偷往左看去,真是卫留贤,身后随行几个修为不低的妖修,脚步匆匆,看模样是要出宗办事,抹舟紧张地绷紧了背,目不转睛盯着向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他身穿离兑宫亲传弟子的锦衣华服,周身散发着一股陌生的气息,她几乎想往后退避开他所经之路。还不等她挪脚,卫留贤忽然在她面前停了步子,那一刻抹舟头皮发炸,差点一声“师父”就要呼救出来,面前却伸过来一只手,拇指与食指间捏着一块松糖。
抹舟愣愣地看着那块糖,又顺着手看向卫留贤的脸。
那张脸的轮廓似乎还与原来一样,四方脸,下颚收线有一点点柔和。
顿了一下,抹舟默默接过他手里的糖,撕开浅灰的纸包塞进嘴里,闷声嚼动,以前的“留贤师兄”没验秋师兄那么会勾肩搭背,遇上她也只是下意识摸索身上有没有能给的小玩意,经常是街边常卖的松糖,有时会是深山里摘的野灵果。
卫留贤见她鼓着腮帮子吃糖,腼腆地笑了一下,像个不善言辞的兄长拍了拍她的头,负手往前走远了。
他身后的妖修们赶紧跟上,有几个惊异地回头多看了她几眼。
抹舟杵在原地,松糖在她口腔融化,让她有种错觉,之前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一切都还未改变。
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就像她,活得千年如一日。
这样的错觉让她顿生勇气,一股热血顺着那一根筋涨满了胸膛,放下采买的包裹,撒腿往坎艮宫的少阴大殿跑去。
拆月还候在少阴大殿门外,但他毕竟是离兑宫宫主的旧友,纵然永婵庶务缠身,也不敢怠慢。不多时,守门童子蹬蹬蹬跑出来,向拆月鞠了个躬,道:“婵宗主挪出空了,您里边儿请。”拆月刚要随童子进去,衣袖突然被拉住,回头一看是大喘气的抹舟,眉头半紧不松道:“咋了?——啥事都等为师出来再说。”
抹舟死拽着他,犹豫又为难地叫道:“师父,我觉得……我还是觉得啊,别了吧,你就进去叙个旧,完了我们回山涧。”
拆月一瞪眼:“什么别了?这不是小事!想明哲保身也得先给人家示个警。”
“可是,可是……”抹舟急得脑子混乱,直截了当道,“我觉得留贤师兄不是那样,万一,万一呢,我们再等等,师父你不记得留贤师兄是个什么样的妖了么?他不是这样的。”
七零八碎的话全堵在她嘴边,争先恐后要冒出来,激得她不停喘气,抹舟额头冒汗,守门童子望着她的眼神已经有点不耐烦,但她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充分,师父还是没有回心转意——拆月的确没听进去一言半语,这小绵羊羔子与他唱反调不是一天两天,说法锈危险,她偏说锈师姐脾气最好;拆月拨开她的手,抹了一把她汗津津的脸:“我看你是被秋老虎热糊涂了,去那顺风口坐着,回去给你撸毛。”
“师父!”抹舟被旁边的坎艮宫弟子架开,挣着手臂大喊,“师父!你听我说!”
永婵宗主时间宝贵,拆月没有心思再听小徒的胡言乱语,抹舟抗不过左右两个宗门弟子的武力,硬是被架到了风口上,山头秋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茫然叫道:“师父……”
拆月已经进殿。
突如其来的,刚跑过来时满身热血骤然凉了,她浑身发冷,在被山风刮来的那一刻,她心底浮上一丝细微的、持续良久的绝望,她又去舔自己的上颚和牙齿,试图找到一点松糖残留的甜味,驱散这股寒气。
然而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鸿门
坎艮宫,少阴大殿。
守门童子将拆月领进后殿便低声告退,拆月提步入殿,站在桌案旁的女子身着宗主袍服,眼袋微青,,面容憔悴,合上书卷向他颔首:“拆月真人,庶务繁多,还请见谅。”
拆月连忙寒暄一二,踌躇许久,才断断续续将卫留贤的事说出口,永婵笑了笑,一点也不意外:“卫留贤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晚辈的师尊仙逝后,他便在宗内多次作妖,若不是碍着玄老与锈祖,我背后南枯川的家世,何至于治不了他一个才入塑骨期不久的妖修。”
一提及那俩尊人物,拆月也失语,搓了搓手道:“不如……派弟子去云莱仙宗一趟,请倥相或者锈祖过来说句话……”
永婵摇头:“拆月真人,我身后这把椅子,是我小师弟永笃跑去玄老那里要到的,顺便也带回了锈祖的话,说我们是在搞同门倾轧,她的师弟她清楚。”永婵嘴角露出冷笑,“锈祖在宗内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知道什么?”
拆月语塞,永婵深深叹气:“何况,卫留贤是锈祖最后一个亲师弟,分量陡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价码不同往日,越发得寸进尺,我坎艮宫有什么办法。”
后殿一阵寂静。
拆月接不上话,永婵目光空洞与他对视一眼,又低头收拾手中书卷,北堂良运的首徒,出身不输涂山九潭的南枯川潜蛟大族,正值盛年的淬身期妖修,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一个烫手山芋折腾得如秋风落叶、疲惫不堪。
“不如……”
拆月脑子一僵,听见自己的话音脱口而出,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锈祖忙于云莱遇刺之事,暂时无法顾及其他,不如趁卫三还未动手,先将他制住吧。”
永婵霎时抬眼,眼瞳深处闪过一点微光,她怔了片刻,低声道:“拆月真人……实不相瞒,我也有过这个念头,但这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且日后锈祖怪罪,此事就……”她深吸几口气,俯身长揖,“还请拆月真人为晚辈作保,看在您的面子上,锈祖想必不会太迁怒我坎艮宫。”
拆月胸口砰砰直跳,永婵突如其来的赶鸭子上架,令他无所适从,他第一个念头是等在外面的抹舟,他跟她说过咱不扯上事,提个醒就走——然而踏进来就走不了了,他忘了很多事,一旦沾上就无法全身而退的。
他张了张口,想委婉推辞掉这桩差事,不等他说话,永婵突然双膝一松,重重地跪在地上,拜了下去,语调哽咽:“拆月真人,您与倥相师叔相识,他就是因宫门祸乱被逐出宗门载入封煞榜,其中艰苦您不明白么?难道您就看着师父那一辈经历过的门闱之乱,再在晚辈这一代重演?卫留贤不除,晚辈敢说十年之内,必出祸乱!”
拆月愣愣地听着,想要扶起永婵的手停在半空。
是的……倥相就是因为玉墟宗那场宗门乱斗,离兑宫被推上风尖浪口,师尊雾音真人被杀,师兄弟死伤殆尽,才走上五百年孤苦的散修之途。
现在轮到他的弟子心怀叵测了,倥相会理解的吧?有他这个师父在旁兜着事,法锈就算护短,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好……”
拆月蹲下握住永婵的双臂,把她托起来,语气发颤道:“好,只制住他,不伤他性命,倥相和锈祖那边,我帮你去说。”
六合堂,六角宝塔。
仙师整个人俯卧在地,抖得无法自抑,她前去接洽卫留贤,带回的消息不痛不痒又不尽人意,大堂主亲自盘问许久,失望地吐出一口气。
“木犀,你看呢。”大堂主揉着眉心。
木犀无动于衷:“回大堂主的话,骆氏帝斩钦天监而宠信此人,老朽以为她是锈主暗中布下的棋,如此看来,是锈主故意设下的疑云,我们在这里耗大气力撬此人的嘴,是白费力气,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弃子一个,杀了罢。”
大堂主摆了摆手。
塔外立刻有元婴修士跨步入内,押住仙师就往外走,仙师十指死死扣住石地,用力中指甲崩断,血流如注,她仰脸求道:“大堂主!大堂主……锈祖虽然不曾与我私下交代过什么,但是,但是我有件事没说!有个人,那位木犀真人引荐给我的江道友,他在四野门不敌锈祖后,密音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愿全盘托出给大堂主!只求大堂主留我一条命……”
木犀眯了眯眼。
大堂主抬头,元婴修士立刻停手,他稍微侧头,确认道:“江访安?”
仙师愣了一下,连忙瑟缩地点头。
大堂主五指轮番叩着桌子,笑了一下,眼角的笑纹挤在一起:“有意思。我就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来你是他的后手棋啊,他是最会给八荒殿找不痛快的人了,你说说,他给了你什么好点子?”
……
与永婵短暂商议后,拆月领着徒儿暂且在玉墟宗住下。半夜时分,他正翻来覆去,门口摸进来一个身影,拆月一惊之下翻身而起,那小小的身影突然扑到他床边,月色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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