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第92章


“我不是客,是你夫君。”话罢不紧不慢地往里挪了挪,勉强将床沿外侧空出来窄窄一片地方,歪着头想了会儿,道,“不过既然你想睡外边儿,倒也不是不能通融。反正以你现在这具凡人的身骨,就算睡在大门口,我要缩地成寸把你抱过来,也费不了多大事。”
事已至此,为了维护我涂山的颜面,要相信自己的定力,狐定胜天,必须不是盖的。故作镇定躺上去才发现,我那床棉被竟被他铺在榻板上当成了褥垫,也就是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俩只能同盖一张被子。
论不要脸,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一千来岁的段位跟两万多年的经验,天差地别,彻底没法比。
我生平头一回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双双衣衫不整,且这男子还是我未拜堂的心上人。漫漫长夜,长得望不到尽头。良久,才敢试着略动一下,往外挪了微乎其微的半寸,见里面没有动静,再接再厉又加半寸。
第三个半寸尚未得逞,忽觉重心不稳,腰背一空就要翻滚落地。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便被一把捞过,严严实实裹在衾褥中,往里带去。
这个缩地成寸,缩得忒彻底,我被他整个抱起来放在身上,相对交叠,拥紧至一丝空隙也无。
与此同时,一把醇和绵软的嗓音低低响起:“你今晚,是打定主意要睡在床边的脚榻上?”
我干笑一声:“没……不是,我口渴了,想去倒杯茶来着,一时没注意动静大了点。吵着你了?真是对不住……”
“正好我也有些口渴。水族的传说里有个典故,叫相濡以沫,要不要试试?”
他躺在床角,任我压着,一只手从腰间环过,另一只手却沿着背脊蜿蜒而上,炽烫的掌心贴在我脑后玉枕穴上,又堪堪向下滑至颈窝,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那方寸间的一小块肌肤。我觉得很燥热,灵台仅剩的几分清明早已被搅和得荡然无存,全是天旋地转的重影。这么浮浮沉沉的当口,却没来由想起他在月下抚琴的模样,指如白玉,轻拢慢捻抹复挑,何等温柔笃定,迂回又从容。
鼻息暖热,拂在额角,薄唇似花瓣轻柔,开始沿着眉梢辗转到耳垂。我呼吸一窒,赶忙将眼睛闭上,满心不知所措,当真慌乱得很。
唇舌的吮舐带来一阵陌生难耐的焦渴,像疯长的藤蔓一样沿着四肢百骸肆意蔓延。不知何以浇熄,只能生涩地将他缠得更紧一点。
原来,相呴以湿,是这样。相濡以沫,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才微喘着意犹未尽地分开。
身下垫着的胸膛很温暖结实,那碧色薄衫上也不知熏染了什么香料,霜雪般清冽的味道混着几丝松柏草木的气息阵阵传来,氤氲了整个帐幔。
我将脸埋在他肩膀,轻轻嗅了嗅,只觉心中很是平和安宁。左右挪来挪去,换过好几个方向,才终于蜷起身子调整出个舒服点的姿势,准备沉梦一场。
临渊微张开眼,缓慢地深呼出一口长气,声音微哑:“我本来只打算抱着你睡一晚。你要是再乱动,我就……”
我困得厉害,随口喃喃应道:“就怎么?”
他顿了顿:“我就彻底睡不着了。”
这么一说,我感到很过意不去,自觉这番扭动稍显频繁了些,遂抿着唇抱歉地解释:“唔,我睡觉其实一向都很老实,睡着了就不动了……方才是老觉着有什么东西杵在腿边,你睡觉还带那么大块玉佩?摘了吧,太硬硌得慌。”我隐约记得在龙宫时,他腰间常挂着块云头如意形状的墨玉翡翠,无事时握在手中把玩,几乎从不离身。
迷糊间窸窸窣窣往他腰间摸索过去,手刚伸至一半,腕子就被他擒住,不轻不重地牢牢扣在小腹前,再也不能往下移动半分。
茫然地睁开眼,他却用另一只手突然捏住我下巴,无奈中又带些气恼,一字一字道:“幼棠,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胆子原来有这么大。”
我实在不明白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结论究竟怎么得出来的:“明明是你自己把床弄塌了,非要过来蹭铺盖,还……”
话没说完,他竟好意思突然翻身,把一上一下的位置给瞬间掉了个个儿。我还想再挣扎一下,把这笔糊涂账好生掰扯清楚,结果是直接给稀里糊涂地压平了。唔,也不是很平,玉佩仍旧很硌很硬。
我被硌得英雄气短,一个把持不住,唇角虚弱的嘤咛便溢出半声:“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还不行吗?”
不知被哪句话给刺激到,临渊白玉般的耳郭开始发红:“你不是一向说我小气得很,我这人别的缺点都不大明显,就只没什么度量,想来想去,还是要和你好好计较一下方说得过去。”
我很茫然:“那你打算,怎么个计较法呢?”
他垂头望着我,默了那么不长不短的一瞬,眼神似浸在深井里一弯皓月。那月影一荡,我只觉下唇微痛,这么着醒悟过来,方才自己是作了个什么样的死。他答得干脆且利落,隐晦又直接:“大概……先把体内的洪荒之力疏通一下吧。”
最后一点困意也被驱散得无影无踪,我望着头顶上一汪湖水般平静的天青色帐幔,脑子仍旧迷糊,双手却自然而然地拢上了他的背。他呼吸的频率比以往急促些,听得人心慌意乱,又有缠绵难解的况味。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想明白,身为一介凡人,原是没必要苦苦天人交战的。七情六欲如逆风之火,比洪荒之力尤甚。人未必能胜天,便是胜了又怎么样呢,春宵苦短,且顾眼下。
耳畔风声一片大乱。
这间厢房临水,窗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一片空白的窗棂为什么突然遍布斑驳黑影,还有羽毛扑棱过棉纸的摩擦声。那声音太突兀,粗粝耍袷鞘裁此洞笪夼蟮奈锾褰鑫葑恿郑刈徘奖卩ов我啤S只蛐恚皇欠绱档们霸菏饕兑』危?br /> 我猛地一个激灵,双手哆哆嗦嗦撑在他胸前:“等一下……我……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附近,在偷看……”
他微抬起身,瞟了一眼窗扉,唇角勾起个莫测的弧度,稍纵即逝难以揣摩。静默片刻,才低头柔声道:“没事,我在。”
我把踢到床角旮旯里塞成一团的棉被拽上来点,盖在凌乱不堪的衣襟前:“还是别了……我心里不踏实。”
临渊听话地往旁挪了挪,顺手拈起我一缕头发,绕在食指上缠了几圈,却故意委屈地小声嘟囔:“真要我一辈子做和尚?”
“那你去娶夜来,鲛人性淫,正好夜夜做新郎。”
话刚出口,立马后悔,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又提起这茬。
他并不介意,只是笑笑,将被角再掖紧一点:“睡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我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偷偷睁眼望去,临渊支着胳膊侧卧在旁,眼神落进窗棂投在地面的雕花阴影里,不知想些什么。我看了半晌,他也丝毫没有将神思收回的迹象,只得叼着手指嗫嚅道:“你打算怎么去找迦楼罗?这么久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急,寻他做什么?”
“找到他,才能设法把这孽障给点化了,赶紧向娲皇交差啊。东海落在琰融手里,你都不担心吗?还有云梦泽,就不管他们了?”
“云梦泽我事先已托付了苍凛代为照拂。至于东海,有太玄在,想必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小叔叔他毕竟年纪大了……琰融可不是好应付的。要是你原来的部下都不肯服琰融管束,一块惹出祸事来,岂不吃亏?”我很奇怪,东粼城里能坐镇的除了骁勇善战的司宵,还有位高权重的夜来,这两个一文一武的鲛中翘楚,向来把东海海务操持得风雨不透,怎么临渊只字未提,似乎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信任他们。
“年纪大了,不代表老糊涂。部下嘛……你是指犴獬他们?这你就不懂了,深海水族,只要没和凡人打过交道的,基本都算得上纯真善良。我不在这些日子,忍辱负重一时,当是不在话下。”
我把半张脸埋进被褥里,瓮声说:“原来如此,那你和凡人一定很熟,犯起坏来驾轻就熟,欺负人也轻车熟路。”
临渊面不改色:“你这么夸我,我会害羞的。又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该欣慰你人语说得大有长进,还是……”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就是实心实意在夸你。”
为了表达足够的诚恳和安慰,我还特意伸出手来,往他额角挠了挠,又拿掌心蹭了蹭。
“这又是在干什么?”
“听说,摸摸龙角,心情会好。”
他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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