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吟仙·桃华初上》第107章


她补救的这两句话收效甚微,众仙听了她方才的话,哪里还顾得上再去听这句,只有无妄仍立在人堆里头摇扇子,面上促狭的笑意不减分毫。
桃华懊悔的咬紧嘴唇,再不说话,只低头去逗小季霖。
当初送请帖往初云天时,水君存了点小心思,这点小心思同他儿子有关。他儿子已出生近一月,按理说应该给他取个名字了,但他想了想,放眼三界,目前还没人能得帝君亲自赐名,若帝君肯为他儿子赐名,那么日后他儿子行走三界腰杆必定挺挺的。
所以他当即做了两手准备:若帝君不来赴宴,他便自己为他儿子取个名字,翻翻上古典籍,再查一查八卦地支,总能取出一个好名字来;若帝君来赴宴,他便舍个脸,求帝君给他儿子赐个名。
帝君这些年来很少赴甚么宴,只有前些日子青山老母寿诞之时他去捧了个场,他本以为帝君此番过来的可能性不大,没料得帝君不但亲自来了,还买一送一领了桃华过来。
他抬头看了看初微,唔,帝君今日心情看上去不错,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兴许会应他所求。
他当即合手弓下身子,对着初微郑重道:“小儿尚在襁褓之中,按理说应该取个名字,然下仙才疏学浅,大字不识几个,一时想不到好的。若翻上古典籍,尚且需要一些时日,若不去翻上古典籍,又怕与已逝世的仙君重名,如此是对仙君的不敬,实在为难得很。”顿一顿,见帝君垂眼看他,又趁热打铁道:“所以下仙斗胆请帝君为小儿赐一名,望帝君应允。”
帝君的目光落在桃华身上,默了一瞬,似想到了甚么,向前走两步,与她并肩去看襁褓中的婴孩,不假思索道:“季霖,就叫季霖罢。”桃华吃惊的侧目看他。
四海水君微觉诧异,帝君这么快就想到了?转念一想,又甚是佩服,帝君不愧是帝君,张口便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只是不知这个名字里有甚么含义。他又拱手道:“敢问帝君,这个名字可有何寓意?”又道:“将来幼子问起,下仙好对他解释。”
众仙亦伸长了脖子等帝君解释。
长生树郁郁葱葱,绿油油的枝叶间点缀着零星的白色花朵,像木神的袍子,儒雅而清丽。帝君与桃华站在一处,两头黑发垂直堆在脚边,白色的华裳胜雪素洁,恍然如对佳偶壁人。
放松的眉心微动,眼光从桃华面上一扫而过,帝君对着他清浅一笑道:“没有。”
水君:“……”
☆、趁夜出游
满月宴结束后; 各路神仙顶着暮色尽数散去,徒留满厅狼藉,杯盘碗盏歪斜一片。布雨的仙官给足了四海水君面子,傍晚的云霞又红又亮,灼灼如壁炉中的火,映得往来诸仙的脸都是云霞的颜色; 伸手便能拘一捧橙光。
桃华并未同诸仙一同离开; 各色的祥云浮动远去时; 她蹲在四海水君仙邸最高的倚月楼上; 一壁嗑着瓜子一壁看无妄满面痛苦的扇着扇子腾云而去。她有些于心不忍,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唏嘘着又抓来一捧瓜子; 顶在门牙上磕开。
无妄一向自诩风流不羁,出现在众仙跟前往往是副能颠倒众生的完美相; 一把玉骨折扇摇的多少女神仙痴迷不已; 找遍三界; 能让他满面痛苦的; 大概只有她们家玉树临风豪放不羁的胖球球——鱼丸。
满月宴结束之时,桃华本打算先回桃花坞,鱼丸还在家中等着她; 她回去晚了,估摸鱼丸又要哼哼唧唧不开心,她家小胖子炸起毛来很难哄好。
然没等她喝完最后一口水,帝君已先托了无妄去照看鱼丸; 又同水君道他很喜欢季霖,想在他府上再陪季霖一晚,自然,桃华也要在他府上叨扰一晚。她在水君若有所思的眼神中转念一想,鱼丸挺喜欢和无妄玩儿的,无妄他……应该也挺喜欢和鱼丸玩,他们俩在一起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所以,就留了下来。
她晓得初微看出她舍不得季霖,想让她再留下来多陪季霖一晚,她自己开不了口同水君说,是以他先代她说了。白底的茶盏盖住了她半张脸,她有那么一丢丢动容,但并未表露出来,只默不作声的喝着茶。
入夜,虫鸣啾叽,四海水君仙邸上种的一池睡莲妖娆盛放,月光笼罩下恍若覆有一层轻纱,曼妙的很,亦悦目的很。
桃华沐浴梳洗完,顶着头湿漉漉的发坐在小榻上喝水,并排摆开四只茶盏,拎茶壶的手一路平稳浇下去,片刻功夫,四只茶盏皆注满了茶水。白日里吃的盐焗鸡腿有些咸,初吃时没觉得有甚么,吃完了才觉得掏心掏肺的渴。她迫不及待的喝空两只茶盏,打个水嗝,又去取第三只茶盏。
白日里她已确定,季霖确是投生到了四海水君家无疑,整个三界只有季霖的瞳色是湛蓝的,旁人想作假也作不来。四海水君仙阶高名声好,他的夫人也很好,季霖将养在他们家,她很是放心。
她了却了一桩心事,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轻松,扭一扭就能飘到九天上揽月一般,惬意得紧。
打她重生于世,好像就没怎么舒心过,她顶着那样辉煌,咳咳,不堪的过去,一举一动都要受人诟病,吃只果子狸都要担心世人说她没有怜爱之心。这倒不是最紧要的,她早见过了人情冷暖,对仙界的这起子神仙已不抱任何希望,压得她喘不过气儿的,除了季霖重生的事宜,便是她同帝君的那段过去。
她也不知她对帝君抱有何种想法,说她放下了罢,她又觉得心里头有帝君的身影,他在她心中泡茶练剑,袅袅茶香从她的心头一直飘到脑海中;要说她没放下,她却又觉得她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想到他就心口疼了。
她曾经问过流封,何为真正放下一个人?财神爷家的公子流封想了片刻,从厚厚的一摞案牍中抬起头同她道:“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我心底没进过任何人。但我听父君说过,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脑都是他,他的一举一动你都格外留意,他若伤过你,那就更厉害了,只消你一想到他,心口就会疼的受不了,这种疼同别的疼不一样,比针扎细上几分,比剑刺轻上几分,但还是会疼到想流泪。”数出一十三本有用的案牍,码成一摞,又道:“等到你真正放下他了,怎么去想他都不会感觉到疼,相反的,还会有一丝庆幸,庆幸你醒的早,没继续消沉下去。接下来该吃吃该喝喝,从前是甚么样,就恢复成甚么样,彼此再无交集,偶尔碰面还能相视一笑,不仅放下了,还能得一番大彻大悟。”
桃华不懂流封他老爹为何同他说这些,当初不懂,现在还不懂,但她起码知晓了何为真正放下一个人。她现在想到帝君胸口不会疼了,虽无庆幸之感,但多了一丝她自个儿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碰到帝君,亦能与他相视一笑,彼时心无杂念。
唔,大概,她真的放下了。不爱。也不怨。
月影微斜,她打个哈欠爬上床榻,身上穿的衣服缀有圆玉,颗颗饱满,硌的骨头疼。眼下睡在水君的仙邸,应当不会有登徒子行不轨之事,况且亦没人敢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想了想,为了睡得舒坦些,动手去解外袍的扣子。
月白盘扣已经解了一半,圆润的肩膀露出半截,她正打算把另外一边也扒拉下来,一道白色的人影蓦地从窗户跳进她的房间,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稳稳当当停在床榻前,只差分毫便能撞上她的鼻尖,淡淡的青草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桃华来不及反应,解扣子的手猛然停住,桃华惊的连气也忘记喘了。这个场景有那么一丢丢熟悉,似乎曾经出现过一般,但现在她应该计较的不是这桩事是否曾经出现过,她更应该计较帝君为何大半夜的闯进她的房间。
“啊!”她失声惊叫,慌忙扯过一旁的锦被,转眼已在身上裹了两圈,只露出个脑袋,气急道:“大半夜的,你是要做甚么,没想到帝君你是这样轻浮的登徒子,这可是在水君的仙邸,我喊出声来对你影响不好,你以后还怎么做威震四方的帝君!”
青年仍穿着一袭白裳,于月光下愈发显得清冷,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淡扫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喊出声也无妨,大不了我抵死不承认,你能耐我如何?”
桃华老脸微微一红,背过身轻声道了句,“无耻。”
青年不置可否,不知是否听着了,走到屏风前,转身扔了件披风给她,唇角微弯道:“外头冷,你把这件披风穿了,裹得严实一些,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怎么,要出去么?她伸手去抓盖在头上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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