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歌闻言眉间倏然一跳,思绪便飘到了县城外的通缉令上。在这平静的小县城里,似乎也有一丝山雨欲来的恐慌……
与史掌柜的交易结束,温氏收好了店伙计递过来的钱袋子,与沐歌谢过了史掌柜,一同离开了万华楼。
一出了万华楼,沐歌便见到了那道如同翠竹一般挺拔修长的身影。
此时,他正仰着头看着那颗古老的香樟树。碧蓝的天空下,一丝薄薄的浮云掠过,夏风和煦,吹起他鬓边黑发,无端的有一丝温柔的缱绻。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眼中还似乎带着这夏日的光,明亮的让人恍惚。
“来啦。走吧。”圜九重笑,他朝着沐歌伸出手来,自然的接过她手中装着史掌柜送的礼物的小包袱。“我已在客栈安顿好了,趁着时日尚早,不如一同去听听那春风楼的说书。”
看着他微弯的眼眉,沐歌也跟着笑了,她点了点头,那一丝在万华楼听来的忐忑瞬间消弭。
圜九重一行三人朝着春风楼走去,一路上见到许多皂吏手持朴刀,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沐歌默默的多看了几眼,心中对史掌柜的话,又是重视了几分。
不成想走不到半路,三人却与田小栓他们对头碰见。
田小栓有些气鼓鼓的,甩开两条修长的大长腿,飞快的在大街上走着。而田小山则是一路小跑,带着一点惶恐的茫茫然来。
“这是怎么了?”温氏见状忙上前一把拉住了田小栓。
田小栓的眼光在圜九重与沐歌的身上打了个转,这才余怒未消的说:“这官兵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把好好春风楼封了,连那个说书先生都被抓了起来!怎么?如今说个书都犯法了不成!?”
他忽然抬头直直的看向圜九重,一改往日懒洋洋的调调,毫无预兆的投进了圜九重的怀中说,“小九哥哥,听不到说书了,好遗憾呢……”
圜九重有些意外的被他扑了个正着,他不自然的抬起手来,安慰道:“听不到就算了,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不要!”田小栓勾住了圜九重的脖子,“这个公主复国记可是精彩万分,小九哥哥,错过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看着田小栓在圜九重怀里扭成了一股麻花样,温氏太阳穴便突突的跳了起来。她一抬手就在给了田小栓后脑勺一下,用力的把小儿子从未来女婿的身上拽了下来。
真当她叉腰开始骂人的时候,却见到田三省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穿着代表读书人长衫的田三省如今竟然顾不得仪表,只跑的满头满脑的大汗。
他一边跑一边对着大伙招手说:“我们快回家去,我听师长说在田家村一代近日有强盗猖狂,我们快快回去报个信,让总甲早做打算!”
被田三省如此一说,大伙早就没了听说书的兴致,收拾了一下,买了一些吃食,便往田家村赶。
沐歌坐在牛车上,看着圜九重站在城门口默默的目送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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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车轴有节奏的碾过石子路,田家人在车上简单的吃过一点东西就算应付过了。
沐歌靠在温氏的身上;一晃一晃的竟然有些恍惚。
“妞儿;累了吗?”温氏见状一把搂过她,“不如闭眼休息一下。”
“嗯……”温氏的怀里温暖而柔软,有股专门属于妈妈的味道。沐歌深吸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的就要闭上眼睛;意识中却察觉到一道窥探的眼光。
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眼皮,沐歌便见到田小栓就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嘴唇,他忽而无声对她做口型:“小九是我的……”
又是这个;毫无新意。
沐歌默默的给了他一个差评;而后便闭眼不再搭理他。
谁知,田小栓并不就此消停;他忽然一下一下的敲击起牛车的围栏来。
“哆……哆……哆……”的声音,空洞而悠远;一下一下的传到沐歌的耳朵里,竟然和她的心跳声混成了一曲。
******
“朱雀者,南方丙丁火朱砂也;刨液成龙;结气成鸟,其气腾而为天,其质阵而为地,所以为大丹之本也,见火即飞,故得朱雀之称也。”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打扰了沐歌的睡眠,她皱了皱眉,却不愿睁开双眼。
“呵呵……朱雀死鸟你还不起来?再不起来,小九就要被你害死了……”那道声音重了起来,在沐歌的耳边骤然炸开,“你这个扁毛畜生,能化作人形又怎样?还不是不通人情。小九真是痴心错付!可怜可惜……”
什么?!
水润的大眼倏然睁开,清晰的眼神中再也一点困意。黑亮的眼眸逼视着对面的男子,红润的嘴唇冷淡的吐出几个字:“他在哪?”
入鬓的长眉微微一挑,他摸了摸嘴唇:“玄天秘境。”
“啪……”沐歌只觉得自己忽而的张开了双翅,瞬间腾空而起。熊熊火焰自她的身上升腾,眼前是一抹一抹的红,她……就像一只烈火中的朱雀翱翔在天地间……
******
“啊!……”忽然一道惊叫声从沐歌的耳边响起,迅速把她的意识从梦中拉扯了回来。仔细听来依稀是温氏惊恐的声音。
沐歌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被温氏用力的搂住了,而温氏还在剧烈的颤抖着,这抖动伴随着她“崩崩崩……”的心跳声,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怎么了?
神志瞬间清醒,沐歌倏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竟然是火红一片!
身边的温氏正用手惊恐的捂住了她自己的嘴,以遏制住她那不由自主的尖叫声。一丝低低的呜咽声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漏了出来,伴着深深的绝望。
沐歌瞪大了双眼往下看去,在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田家村背靠着象鼻山,进出村口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土坡。此时的他们正走在回村的路上,那笨重的牛车吭哧吭哧的爬上了那个小土坡。
往日,站在这小土坡上居高临下的朝着田家村看去,能看到一方一方碧绿的稻田以及一幢一幢村居。到了傍晚时分,村中屋舍的烟囱里大多以及升起袅袅的炊烟,而下地干活的村民们卷起裤管,背着锄头回家。
如此宁静悠闲的乡村生活沐歌已经无比的熟悉,她几乎凭着味道都能分辨出各家各户今日晚餐的菜色。
可是!此时极目望去,她却只看到了熊熊的烈火,赤红的火光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张开了狰狞恐怖的大口,把宁静安详的小村子一口吞噬殆尽!
见到此状,整个牛车上的人几乎都傻了。他们木愣愣的看着那土坡下的小村庄整个都处于一片烈焰之中,一股一股浓重的黑烟升腾弥漫到了半空中,一丛丛的灰烬飘飘荡荡的散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田小山迷茫的抬头看着这被浓烟遮天蔽日的灰白天空,只见一块枚红色的破布头忽而被风一吹,掉落在他的肩上。那艳色的一抹玫红带着火舌舔舐后卷起的黑色的边,田小山侧过头去,颤抖着双手捏了起来,指尖瞬间便落满了黑色的飞灰。
“娘啊!芸芸!”这灰白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让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裂,田小山如同大梦初醒的人忽然抑制不住的哭喊起来。他边哭边快速的跳下牛车,拽着手中的鞭子,疯了似得朝着田家村跑去。
“呜呜呜……”早上出门时还美好的如同世外桃源的家园,此时此刻已经处于一片灰烬之中,温氏再也忍不住靠在田三省的肩头哭了起来。
是……强盗屠村?!
沐歌捏紧了拳头跳下了牛车,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踌躇了一下正要跟着田小山的步伐朝着田家村跑去,余光切见田小栓也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他似乎也处于惊讶之中,一改往日懒洋洋的态度,迅速的打量这土坡下小村子的情况。
“娘,你和爹在这里等着,我和姐姐去村里看一下情况。”田小栓皱着眉,回头对抱成一团田三省夫妇说。
“走吧,姐姐。”
莫不是他略有些踉跄的步伐暴露出的一丝意外的痕迹,田小栓此时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直让沐歌觉得诧异。
沐歌回过神来,并不理睬他。她快速上前嘱咐着田三省赶紧找个隐蔽的位置藏身,恐怕这匪徒一时三刻还不一定就离开了村子,若是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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