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影载道》第34章


施丰声身为新人演员,座位靠后。由于卫荣担任了《预备役演员》的导师,当时节目的很多选手也拿到了邀请函,施丰声的周围坐的几乎都是当时节目的人气选手,一年多未见,这些人大多发展的不错。他的身旁坐着孙恒楚,孙恒楚从美国拍戏回来之后,又接了一个大制作的电影,可谓是彻底打开了戏路。他身着正装,打着黑色的领结,完全看不出他一年前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群演。镁光灯闪烁,Kairos入场了。Kairos一头闪耀的金发留长了点,在脑后扎起一个小辫儿,蓝色的眼眸深邃迷人如初,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冲镜头挥手微笑,气质感觉比以前沉稳了些。尤秀心挽着尤旭泽,这对兄妹还是分外耀眼,尤秀心一袭红色长裙,长发柔顺的拢在一侧,她落座后笑着朝施丰声挥挥手,施丰声礼貌回应了,脑海中却浮现出尤秀心在烧烤店大口吃肉喝酒的形象。
卫荣坐在最前排,从施丰声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卫荣的后脑勺。卫荣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发型精心打理过,坐在一众明星中,从容淡定,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
卫荣不时侧头和身旁人低声交谈,施丰声看到他卷曲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后半段眼睛,突然,卫荣转过头来,眼角弯弯,目光含笑,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穿越了人海,对视了。
不知何时,灯光熄灭,影片开始播放了。
在一片黑暗中,施丰声好似只能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直到电影片头播完,第一个镜头出现,他的思绪才渐渐回到影片上。
影片落幕,施丰声一时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卫荣的纪录片是以这种方式呈现的。在混乱的边境村中,各种犯罪滋生,卫荣的镜头却聚焦于在这片土地生长的孩子身上。他们会奔跑嬉戏,会在蓝天白云下露出天真的笑脸,但他们对罪恶熟视无睹,他们是□□的儿子,他们是小毒贩的儿子,看看他们的父母,你不难想象到这些天真的孩子会成长为怎样一副面孔。罪恶的土壤中只能开出罪恶之花。人们很难同情堕落的成年人,但会为孩子走上无法选择的道路而动容。
首映礼结束后。孙恒楚和施丰声出现在了一家清吧里。
店里装修偏美式复古,灯光昏暗,一束光打在黑色三角钢琴上,有一外国人演奏,舒缓的音符缓缓流出。
孙恒楚给施丰声倒了杯酒,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打算和我男朋友去美国领证了。”
施丰声被一口酒呛住了,咳了半天,不可思议地看向孙恒楚,“你说什么?”
孙恒楚给自己倒了杯酒,“我说,我打算和我男朋友去美国领证了。不要怀疑你的耳朵,你没听错。”
施丰声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道:“那你们要那什么,办婚礼吗?”
孙恒楚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办什么婚礼,偷偷领个证得了,我还不想在国内被封杀。”
“那……”施丰声还想说什么。
孙恒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我就是有夫之夫了,你对我不要有非分之想。”
“……你滚蛋。说正经的,”施丰声看着他,“你考虑好了吗?”
孙恒楚喝了口酒,“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当群演的那几年,基本靠他养着。”
施丰声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惊讶,“……真的假的?”
孙恒楚无奈一笑,“真的,我那点收入,吃饭都不够,连在北京租个地下室都租不起,顶多能卷个铺盖睡天桥下面。我当时就做梦,等哪天我混出头了,就跟他求婚。”
“那……你们家人都同意吗?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律师。我大学的时候就跟我父母出柜了,他们过了这么多年也勉勉强强接受了。倒是他父母差点被他气出心脏病,现在还冷战着。”
施丰声无语。
孙恒楚又是一笑,喝了口酒,“父母能选择孩子的性别,又不能选择孩子的性向。说句不好听的,同性恋的基因还不是父母给的,我们都接受了,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呢。今后产检应该再检测一下孩子的性取向,父母一看是同性恋孩子,打掉算了,孩子长大也不用面临父母的否定了。”
施丰声想了想,“话也不能这么说,大部分父母还是不希望孩子走一条这么艰辛的路,毕竟在国内同性恋还是备受歧视的。”
“难道这些父母不是歧视的组成部分?”
“……”施丰声竟无法反驳。
“唉。”孙恒楚叹了口气,“我过几个月休个假,和他去美国领证。对了,我设计了个对戒,你看看?”孙恒楚说着拿出了手机。
……
孙恒楚和施丰声又聊了些七七八八的。突然,孙恒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和卫荣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
孙恒楚用眼神暗示,“不是都同居了吗,没发生点啥?没有什么进展?”
施丰声:“……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我们身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很奇怪吗?照你这么说我八岁就和他同居了。你不要质疑我们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卫荣对你是社会主义兄弟情,你对卫荣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施丰声沉默了。
“你都不尝试一下就放弃了?”孙恒楚严肃问道。
施丰声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而且你上次不也说卫荣不像是gay吗。我觉得吧,卫荣这辈子不太可能会结婚生子,所以我能一直在他身边。”
孙恒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卫荣不可能结婚生子了?虽然卫荣的身世的确是比较呃,凄惨,他要是不相信爱情什么的我也能理解。但万一有哪天,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融化了他冰封的心,改变了他呢?”
施丰声抬头看他一眼:“你最近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孙恒楚不满道:“你见过哪个gay看言情小说的?”
过了会儿,施丰声又开口道:“我觉得卫荣不是在感情上不会结婚,而是在理智上不会结婚。他不想拖累别人。”
孙恒楚不解道:“卫荣身价上亿,有车有房,他和谁结婚能拖累对方?世界首富的女儿?总不会得了什么……”
“你别瞎说。”施丰声打断他,“我觉得卫荣是打算……随时牺牲自己。”
孙恒楚表情严肃:“为了什么牺牲?”
“为了他的理想牺牲。”施丰声看着他,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肃穆。 
“那他的理想是什么?”
“社会公平与正义。”
说完,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钢琴声分外清晰。
“他是认真的吗?”孙恒楚又问。
施丰声点点头,“过年那阵,我和他去一个导演家拜访,他们认为,既得利益者为了不触及他们自身的利益,不会想要改变,只会掩盖掉社会不公的事实,而总有一些人要冒着杀头的危险,站出来告诉大家真相,从而改变些什么,而且,他们认为自己应该首当其冲。”
孙恒楚思考了片刻,道:“如果二十岁出头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说什么要实现社会公平正义,我顶多觉得这个人傻,卫荣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多年,还这样,我觉得这是傻到不可思议,傻到奇葩,傻到让人肃然起敬。 ”
施丰声笑了笑,“虽然我达不到他这样崇高,但我认同他,我支持他的选择,所以我不也奢望什么,能留在他身边已经足够了。”
《边境村》定档在了国庆假期。
这几天施丰声还是住在卫荣家,只是两个人都忙,几乎碰不上面。倒是一个周天,两个人奇迹地都在家。午饭,依旧是施丰声负责做饭洗碗,卫荣负责吃,并且毫无愧疚。
正洗碗时,施丰声的手机响了,他往屏幕上瞥一眼,神色一凛。他往厨房外看了一眼,关上了厨房的推拉门,摘下手套,接听了。
“喂。”
“施卫国找到了,现在在广东C城,你说的那几天他的确去过广西A市。”
施丰声呼吸一窒,“把他的详细地址发给我。”
施丰声订了去广东C城的机票,出门前,对卫荣说道:“我去趟外地。”
卫荣点了点头,没多想。直到施丰声关了门出去,他才皱皱眉,打开Linda发给他的施丰声的日程表,发现他这两天根本没有外地的活动,而且今天下午在北京还有一个杂志拍摄的行程。
临近十月,北京已有了初秋的寒意。广东却仍是炎热如夏。
施丰声带着墨镜帽子,一下飞机就打车去了施卫国所在的地址。
出租车在一处破旧的小区停下,施丰声下车。小区对面有个便利店,小区里一栋栋灰色的楼,看得出年代很久了,每栋楼只有6层,有流浪猫在楼道内趴着乘凉。
树荫下,老头们穿着白汗衫,拐杖放在一旁,下着棋。
三号楼二单元。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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