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琴瑟鸾凤》第36章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容若听出了音中的落寞,更领会了词中的真意,不禁问:“你不是讨厌满人吗,那你还想入朝为官。”容若的语气里半是讽刺,半是疑问。
那人扬了扬嘴角,说道:“我顾贞观漂泊了五年,早已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怎还会趟这趟浑水。”
顾贞观,容若心里的弦被触动,像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三个字,思来想去还是记不起。他不再深想,只是嘴上不愿吃亏,又说:“宋玉恨怀才不遇,杜甫亦是如此,我就不信你会释怀。实在想不明白入朝为官有什么好的,但凡有些才华的人都挤破了头想入官场,真是愚不可及。”
“呵,你才多大,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说得自己好像有多少阅历似的。”顾贞观淡笑开去,身旁的男孩才不过到他的臂膀间,他也不再与容若去细究旁的事情,怅然的望着湖面说道,“说实话,我并非真心入朝为仕。只是曾经允诺过一个人,为了我们今世的幸福,我必定要为她去打拼一份前程。
“那后来呢……”容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似乎与他极为投缘,又似乎他身上的故事与自己有些关联。
顾贞观一瞬不瞬地望向湖面,怅然道:“后来我放弃了念头,可她却要奉旨入宫选秀。那时候,还是顺治爷在位的时候,她不愿入宫,可……可身为纳兰家的长女,那就是宿命。”
“你可以带她远走高飞的。”容若忽然意识到,他所说的“纳兰家长女”应是自己的姐姐罢。
“我本想带她走的,可是她身后干系道一个家族,她不可能放下的。我当时不该逼她,如果我不逼她,她就不会选择宁为玉碎了。”
容若惊问:“你说什么!?”
顾贞观恍若未闻,只陷在自己的记忆里:“身如柳絮随风摆,与其任人摆布,倒不如早早了之。那是我太笨,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成全我,成全纳兰一家,选择了……”
“不,姐姐是我害死的,是我!”容若再难自抑,想也不想就将自己心底的秘密脱口而出。
“姐姐?”顾贞观惊讶不已,问道,“你当真是荇儿的弟弟,那你就是纳兰性德了。”
容若默默不语,顾贞观讶异道:“方才你说什么?荇儿不是……”顾贞观欲言又止,容若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一直对姐姐的死耿耿于怀,可他从未细想过,那日被奶娘带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记起来了,你是姐姐的器乐师傅,莫非你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容若眼眸一闪,有一种预感,困扰他四年之久的阴霾即将被层层拨开。
顾贞观凝眸远视,将记忆渐渐转回到四年前:“当年我被你阿玛请到府上教荇儿器乐,长久的相处,我们之间难免互生情愫。那时候我们太天真,原以为有朝一日等我顾贞观扬眉吐气了,你阿玛定会允下我们的亲事的。没想到你阿玛一心要将荇儿送入宫廷,那年选秀,荇儿无从反抗,本打算就这样屈就了。可……可我却硬逼她跟我走,无奈之下她选择了这世上最极端的方式。唯恐连累你们一家,她悄悄在梯子上做了手脚。我记得荇儿摔下梯子的时候,身旁还有一位小男孩,莫非那孩子是你?”
容若带着试探的口吻道:“你怎知姐姐就在梯子上做了手脚,她不是意外跌落的吗?”
顾贞观接着说道:“你阿玛怕朝廷追究,就谎称荇儿意外跌落梯子身亡,其实府中人都知道,荇儿早在几天前就有了了断的决心。”
容若愤愤道:“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劝阻姐姐!还有你,为什么不拦着姐姐!”
“劝,谁都劝了。你阿玛为了威胁你姐姐,甚至将我软禁了,可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的。”两行泪缓缓从顾贞观眼眶涌出,他牵强一笑,说道,“就借埙为你姐姐吹奏一曲吧。”
终于豁然开朗了,容若心下释然,却又重添了几分哀伤,为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而哀伤,也为身旁这位痴情男子而哀伤。容若静静吹了一曲,问道:“你不是讨厌满人吗,那为什么还会对姐姐产生情意。”
顾贞观笑道:“关乎情感的时候,谁还会去追究出身和家世。或许,这才是人世间的真情吧。”说着,顾贞观渐渐朗笑,容若纳闷道:“你笑什么?”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不过才十岁,竟对情爱之事尽晓。不愧是年少才纵的纳兰性德啊,实在不容小觑。”顾贞观的话里含了几分玩味,却也不难品出几分赞赏。
容若心道:“不过是家世使然罢了。”身为纳兰家的人,注定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姐姐的命运便是如此。可那心底对自由的渴望越是被压抑,那份叛逆就越是强烈。
与顾贞观聊了些有关姐姐的点滴,其间杂谈了些诗词。不知从何时开始,湖面上的狂风已止,一切恢复了平静,如暴雨后的初歇。湖面上蒙起的迷雾总带着几分阴郁,让人无法望穿彼岸。就如他的人生一样,充满希冀,却又前路茫茫。
原本以为一切真相揭开以后,他便能面对自己的额娘,可顾贞观的一番话更令他对这个家产生了抵触感。他低着头前行,不经意间已经走出了后海子。纳兰府就离后海子不远,见容若向这边走来,看守府门的家丁急急跑过来:“大公子可回来了,方才有个小丫头寻了您好几次,后来还是被老爷打发了才肯走的。”
“小丫头?”容若先是一愣,之后才想起若馨,他暗责自己竟忘了之前答应若馨的事了。容若赶紧问:“那她现在在哪儿?”
家丁挠了挠头道:“像是那条胡同去了,具体去哪儿奴才也不清楚。”
容若正要往胡同内走去,竟不想被家丁拦住了,家丁一脸无奈道:“大公子出门的时候,福晋深怕公子出了意外,特特地地追出来,不巧跌倒了。老爷吩咐了,若是大公子回来了,赶紧去福晋房里探视。”
一听自己的额娘跌倒了,容若一个反身撇开家丁,想要往纳兰福晋的房间跑去。他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想起若馨孤身一人,他赶紧命小司悄悄出府去寻。若是寻着若馨了就将她送回宅子了。若是寻不得,就赶紧去宅子里找。
小司依言笑道:“头一次见大公子对人家这么上心过,明年开春太皇太后就要给皇上主持大婚了,不如大公子也向太皇太后求个恩典得了。”
“这样的事怎好混说!”对小司的玩笑容若并不十分计较,随意嘱咐一番后变匆匆往纳兰福晋的房里去了。
房内闪着幽暗的灯火,照得纳兰福晋的脸颊苍白无色。容若虽知了真相,可并没有获得任何的释然,反而更含着几分酸楚。其实,这些年来,额娘应该知道自己处于内疚之中的吧。纳兰福晋并非狠心,只是碍于此事干系纳兰一家的性命,所以一直都无奈选择了令容若去默默沉受。
纳兰福晋睡得并不安稳,她轻轻皱着眉,微显沧桑的脸上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夜已深,容若渐觉乏意,许久没有这样陪着自己的额娘了,容若不想再挪地方,便轻轻靠在床头小寐。
睡意朦胧间,骤然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头。容若惊醒,见是自己的额娘醒过来,下意识地往窗外瞅了瞅。窗前一片墨色,借着暗沉沉的星光只能依稀看到窗外的树影。容若为纳兰福晋紧了紧被子,问:“夜还深,额娘怎就醒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纳兰福晋摇了摇头,只这样看着容若不说话。屋内静得针落可闻,容若见纳兰福晋目光恳切,心知她必是有话要嘱咐,遂不敢贸贸然开口。“性德,不管今后你阿玛要你做什么,都不要忤逆他的意思,你千万答应额娘。”纳兰福晋虚弱无力,这一句话就断断续续说了良久。
“额娘,性德不仅会听阿玛的话,更会听额娘的话。”头一次听额娘这样郑重嘱咐自己,心里浮起种种不好的预感。
纳兰福晋抬起微颤的手,为容若理了理衣袍,笑道:“这就算是你应下额娘了,将来可要作数的。”容若咬着唇奋力点头,又听得纳兰福晋说,“性德,其实有件事额娘一直心存内疚,荇儿……荇儿她并非……”
“额娘,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容若握紧纳兰福晋的手说,“求额娘别再说话了,性德都能理解。”
纳兰福晋轻咳了几声,笑说:“为了纳兰一家,额娘有意瞒着,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要记住,作为纳兰家的人,纵有百般无奈,也要往肚里咽。因为,你身后系着不仅是家族的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