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第426章


程牧游点点头,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下孔周的名字,望着它轻声道,“孔周不仅仁义,而且性情秉直、足智多谋,所以那崔珏听说他愿意去,便乐不可支,急急携了孔周同往,生怕他改了主意,登时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孔周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地府在他的掌管下,定能井然有序、赏罚分明,这点,倒是对人间鬼界都大有裨益。”晏娘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一点笑容,这笑容如风光月霁,带给程牧游一阵融融的暖意。
“是啊,不过他临走前还是记挂着夫人,向崔珏讨问蜾赢之事,他对夫人的一片拳拳之心,实在是让我感动。”
晏娘微微一笑,“孔周知道崔珏的生死簿上记有世间万事,于是便向他打听蜾赢螟蛉之事,只可惜,判官是不能随便泄露天机的,但为了报答孔周的恩情,崔珏倒是给了我们一些提示,只不过我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他的提示到底有何深意?”
“螟蛉、螟蛉、螟蛉。”程牧游模仿崔珏的语气说出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他当时只连说了三个螟蛉,此后,便未再发一言,同孔周一起走进黄泉道。若说这三个螟蛉便是提示,那未免也太过于隐晦了。”
“螟蛉、螟蛉、螟蛉”晏娘也随之念出这三个词,她眼珠子轻轻一转,慢慢说道,“官人,这三个词虽然都是螟蛉,可是前两个和最后一个的语气却截然不同,我记得,崔珏说到最后一个词时,轻轻笑了一声,似是参透了什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很是怪异。”
程牧游点头,“我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螟蛉不单指一只蛾子,还蕴含着别的深意?”
话刚说到这里,霁虹绣庄的院门又一次被推开了,程德轩在仆人们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走进院内,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那人又瘦又矮,仿佛撑不起身上那件紫色的云雁细锦官服,不过,他虽看起来消瘦憔悴,脸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可是一双混沌的眼睛里却深邃明亮,闪着激动的光。
“牧游,你看看谁来了,王大人感你破案有功,亲自上门给你道谢来了。”
程德轩乐呵呵的给身后那人让出一条道,王大人于是蹒跚着移步朝前,还差点在雪地上滑了一跤,好在程牧游眼明手快,上前搀扶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贤侄,多亏你明察秋毫,才让这件尘封了多年的案子得以告破,老夫的儿子儿媳和我那惨死的孙儿也算是瞑目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
王守竟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枯瘦的手覆在程牧游的手背上。程牧游刚要客套几句,忽觉手上一片湿热,抬头,却见王守竟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身子亦在轻轻地抖动着,竟是将压抑了多年的悲伤释放出来。
程牧游本来还对那王公子成见颇深,现在见王守竟这幅样子,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喟叹一声:也罢,那王公子虽然残虐,可是王大人的舐犊之情却不能不让人动容,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这世间最难以承受的悲剧,这王大人短短几年间便苍老成这副模样,一定经历了常人未曾经历的磨砺,也算是为那王公子偿还了几分债了
念及此处,他忙搀扶着王守竟,回头冲晏娘略一点头,一行人一起踏着积雪朝新安府走去。
右耳来到房中,抖掉满身的碎雪,这才走到晏娘身边,把一壶热茶放在她面前。它扯出把凳子叉腿一座,一边搓着手一边冲她说道,“姑娘,府里来客人了?”
晏娘头也不抬的品着茶,轻轻挑起一根眉毛,“王守竟,没想这老头儿竟亲自到新安府来了。”
右耳托腮问道,“他好人坏人啊,我看那程德轩可是对他殷勤得很,又让下人备酒又是到集上买菜的。”
晏娘冷笑一声,“好人坏人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协助赵大人处理日常事务,是赵大人最得力的臂膀。”
右耳撇嘴,也饮了一杯茶,这才道,“我就说嘛,我就是再多活几百年,也不会把人的事情捋清楚弄明白的,这王守竟既然是个好官,又怎会不是个好人?人品有亏,又怎能公正廉洁两袖清风?”
晏娘照他眉心一点,“你呀,总是把人性想象的过于简单,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动物,每个人都有几张不同的脸孔,变幻莫测,有时候就连我,都要自愧弗如呢。”
右耳抓着头顶几根稀疏的鬃毛,“可是姑娘,你为何认为这王守竟不一定是个好人呢?”
晏娘又抿了口茶,忽然将头凑到右耳耳边,轻声道,“你没看到他肩膀上那些层层叠叠的黑影吗?它们见到我都不愿意离开,不知道与那王守竟有何等刻骨的仇怨呢。”
右耳皱着猴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它无奈的摇摇头,将一杯热茶倒进口中。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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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龙涎草·共55章
第一章 回家
天还没亮,秀秀就已经起床了,她穿戴梳洗完毕,便推开屋门,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走进灰蒙蒙的院子中。
金家老两口和金煜起身时,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已经处理妥当了,院子里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家里养的几只鸡已经吃饱了,正悠闲地在院中散着步。那头老水牛也已经吃草回来了,这会子,已经趴在牛圈里睡起了回笼觉。
桌上摆放着四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几个软馒头,中间还放着几碟小菜,都是秀秀亲手腌制的,绿的绿,红的红,看起来很是诱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慢腾腾在桌边坐下,金煜见母亲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冲门外唤了一声,“嫂子,你已经吃过了?要不要再来喝点粥?”
秀秀人没出现,声音却传到室内,“不了,小煜,你和爹娘相公吃吧,我把爹的这条裤子做好,天冷了,这里面得多塞点棉花才暖和。”
金煜“哦”了一声,又看了金家老两口一眼,这才慢吞吞坐下,“爹、娘,吃吧,嫂子她早吃过了。”
说完,他便拿起筷子,可是见爹娘还是不动,他便把两个馒头塞到他们手里,勉强笑了一下,“吃吧,都这么多年了,您二位还没习惯吗,快吃吧,饭都凉了。”
听他这么说,老两口终于接过馒头,不过,他们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碗放在旁边没人动的粥,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饭吃完的时候,秀秀终于出现了,她拿了一条崭新的棉裤,面含笑意地走进屋子让金老头子试试长短,又把那些空的碗盘全部收拾好,然后端着它们重新返回灶房中。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金老头子放下了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棉裤,抬头冲金煜说道,“小煜,你看你这嫂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每顿饭都要给你哥专门添副碗筷。而且最近,我发现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差了,有几次啊,我还听到她在自言自语,可是细听起来,我才发现她是在和你哥说话,哭哭笑笑的,听起来怪渗人的。”
金家老太太在一旁接话道,“我也发现了,而且你嫂子这次做衣服,也给你哥做了一件,我以为她是要拿到坟前烧了,没想,她把那衣服挂在屋里,把上面的线头捡的干干净净的,谁也不让碰,非说天冷了,你哥用得上了。小煜啊,你说,你嫂子是不是病了,要不改明请个郎中到家里给她看看?”
说完,她又和金老爷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含着藏不住的惊恐。
见状,金煜忙走到爹娘身后,把手按在他们的肩膀上,勉强干笑了几声,轻声道,“爹,娘,嫂子和哥哥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感情深厚,哥哥前几年去的这么突然,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有的,你们就别多想了啊。”
“一时间?”金老头子扭头看他,“你哥都走了三年了,当时我和你娘也接受不了,你娘还天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坏了,可是到了后来,这日子不也还得继续过下去吗?”
“可是你嫂子不一样,当年你哥去的时候,她连眼泪都没掉一滴,村里人当时都说她心狠,还说这刚过门的媳妇肯定耐不住寂寞,过不了多久就会改嫁。没想啊,她不是不伤心,而是伤心过度,魔怔了。这几年,她不仅从来没提过改嫁的事,还孝顺我和你娘,照顾你,把家里大小事务都包了。说实话,这个家要是没她,可能就垮了,你也不可能安心念书到现在。你嫂子这么做,我心里自然是很感激的,可是这段时间啊,我总算是想明白了,她从心里就没有接受你哥已死的事实,我怕再这么拖下去,她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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