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去巡山》第29章

她说着便要进屋去将司玉命扶出来，容轩则是摁住了她的手。二人的动作停滞在了那一瞬，穆唯也是僵硬地站着，只听他道：“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她茫然地问了一句，忽地反应过来，将手抽了出来，眨了眨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说起来，她似乎的确没有想过与司玉命有何关系。起初她是大王他是道士，她下山杀他他的徒弟反抗，虽然其结果非常惨不忍睹，但终归令她看清了云来山上的局势。而今虽说她是被司玉命给“收服”了，可终究他一没拿她当仆人二没宰了她煮肉吃。既然不是他的徒弟，又为何……要一直跟着他？
“不是什么人。”穆唯轻轻摇头，拉起云染就要进屋，“今日劳烦你了。”
说话之时，她甚至未往容轩那边瞧一眼，只是低着头要去扶着司玉命离开。容轩的神色并无变化，唯独眸子垂了下来，迟疑片刻，抬手拦道：“慢着，我知道一个方法，只是不晓得会不会奏效。”
穆唯听罢，目光顷刻一亮，急忙问：“什么方法？”
“在离这里百里开外有一处清潭。此地曾受到瘴气的侵染，但那潭水却未受到影响。”他顿了顿，“或许能够救他。”
尽管这算不得什么保证，可如今的穆唯早已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连忙询问了地点，当即便要前去。瞧着天色已晚，周围的云雾又浓密了几分，湿气漫天，连远方之景也看不分明。
“仙云洞外到了晚上就会出现奇石结界，出去之后不一定能进得来了。”容轩默默守在一旁，“如此，你还坚持要去？”
穆唯抬头望他，从他的眼神之中读不出什么，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失落，却还是坚持道：“瘴气这种东西我说不准，但还是早日清除为好。死道士每日都要睡上好几个时辰，若是突然醒不过来怎么办。”
言罢，她立即转身前去容轩所指的清潭，背影坚定而又决绝，凛然之气全不似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令容轩微怔，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夜色渐浓，潭边树影婆娑，穆唯感到之时，四处早已静谧无声。云染不放心她，执意要跟来，无奈她担心司玉命随时会醒，遂将云染留在了仙云洞，孤身施展乘风诀到了岸边。
低头望去，脚下的潭水在夜色之中泛着墨色，却又看不见底，不知究竟有多深。她隐约见得碧泊之中闪着微弱的粼光，似乎有什么亮物沉在潭底，明明灭灭。
容轩在她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小壶，让她取来潭水，自己却未跟来。她心不在焉地将潭水舀出，目光却被那闪烁之物吸引，出神之间，整个人像被吸过去似的，陡然俯身栽了下去，“噗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她全未料到这样的情况，心知大晚上的不会有人前来救援，便平心静气，两指一并，怎料在潭中竟无法施展仙术，她手舞足蹈地动了一阵，反而将身体推至潭底。
穆唯置身水底，身子一倾，少顷竟发觉并不难受，甚至隐约感到几分暖意。视野之中忽现一缕红光，她凝神静望，只见潭底有什么东西正闪烁着光泽，耀眼明亮。
那光芒似乎沉在潭底，又仿若自玄空而来，似近似远，若有若无。她不知潭水有多深，亦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只想也未想地伸出手去触摸那道光芒。
她本是随手一握，谁知突然感到有一硬物被捏在手心，毫无预兆地出现，令她倏然一惊。她下意识地一抓，似乎是抓到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泛着微弱的红光。
未及多想，她骤然感到臂上一沉，继而整个人在转眼间脱离水面，竟是被人拽着手臂一把拎起。在她将要摔在岸上之时，那股力道又再次将她一拉，让她倚靠着平稳落地。
穆唯在水中之时慌了神，几乎是整个人贴着对方站定，忽一转头便瞧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袖口微湿，想必是方才为了将她拽上岸而一同遁入河中。
容轩望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却还不忘紧紧攥着那盛水的小壶，叹气道：“你怎么……还是如此不小心？”
26「固魂」
穆唯一惊，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此地，站稳之后，下意识地将对方推开，手里还握着两个东西，摊手一看，分别是方才拾起的石头以及容轩之前交给她的小壶。
这石头看去极不普通，泛着诡异的深红，亮泽圆润，分明先前在水底是还发出暗淡的红光，然此刻却像失了灵性似的，什么气息也没有。
“阿嚏……”
她原本就怕冷，此刻在夜幕之中湿了全身，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容轩想要伸手扶她，但又顾及起她方才推开自己的动作，迟疑了片刻，最终没有伸出手。
“回去罢，着凉就不好了。”
穆唯却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得给死道士弄些泉水回去。”
她固执地转头，想要舀上一壶潭水，却惊觉整个清潭逐渐变为一片死湖，原本凝聚在潭中那似有似无的仙气亦是消失殆尽。这样的潭水，别说用来救人，再过不久，就要干涸了啊……
“怎么会这样……”
穆唯不可置信地抱着脑袋，连容轩都是一惊，又瞧了瞧她手里握着的红色玉石，似乎明白了什么，指了指：“原来如此……这片潭水大概从前就是干涸的，只不过因为这颗珠子……”
他没有续说下去，目光停留在那颗色泽诡异的珠子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穆唯低着头，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两手紧握成拳，竟是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如果……连这唯一的希望也没了，那么司玉命是不是要……是不是要死了？
早知道……就该拦住他的啊。
她总拿他当万能，殊不知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万能；她在云来山时闯了那么多乱子，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他醒不过来。
回到仙云洞时，早已过了三更，夜色浓得慎人，静得可怕。云染折腾了一天，撑不住了便睡着了，土地仙虽然坐在外边等着二人，但也打起了瞌睡。仙云洞外静谧无声，倒是屋内传来阵阵动静，穆唯惊喜地进屋一看，却发觉是两个小徒弟围在床边，东敲敲西敲敲，似乎想将司玉命唤醒。
“阿唯！”阿芊欣然奔到她面前，步伐却倏地一顿，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神色转为了满面愁容，白着脸道，“师父他……要死了？”
“你……”穆唯倒是愣了，“你看的出我在想什么？”
阿芊不解地望了望她，似乎没有听明白，目光中满是恐惧，与阿苏一同坐在了角落里。
“如果说潭水是因为这颗珠子而复活，那是不是……这颗珠子可以救他？”穆唯转身直视着容轩，声音中头一次有了几分颤抖，“是不是？”
容轩凝视着她坚定的眼神，皱了皱眉，摇头叹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穆唯泄气地抱膝坐了下来，手里一直紧攥着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她应当是被什么东西吸入潭中的，再者这颗珠子的出现也甚是蹊跷，就仿佛……是特意为她准备好的一样。
可无论真相如何，这血珠子早已没了任何反应，怎么看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她紧紧握着珠子，坐在司玉命的床边，将头埋在膝盖里，一言不发。容轩尴尬地踌躇片刻，想伸手将她拉走，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抿唇道：“阿唯，我有别的屋子，你去睡吧。”
“不要。”
“可你的衣服还没换。”
“不管。”
“……”容轩拾出一件外罩，想给她披上，动作定了片刻，最终将衣服置在柜子边上，默默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之后，穆唯才迷糊地抬起头，往柜子处瞥了一眼，苦笑。
他的一切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在湖边不敢扶她，她闹脾气时不敢劝她，分明拿了衣服也不敢给她盖上，真是一切都没变啊，正如那时一样。
朦胧之中，她似乎听到两个小徒弟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因为身上冒着寒气，她昏昏入睡，不多时便眼睛睁不开了。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彼时她还在少昊之国，没事就喜欢去周边收小弟，男的交给小二呆，女的交给兔子姑娘，分工合作，偶尔再去拔两个山头，与别处的大王们争一争地盘，日子过得惬意滋润。
修为差不多的小妖里，皆是唤她为“大王”，独独一人出现时，她会挤眉瞪眼地命令小弟们改口唤她为“阿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