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寻(尤阡)》第99章


心魂在颤抖,力量在减弱,他又是声嘶力竭地狂喊:“快啊——快点,动手啊——”
祈云修被他喊得脑子一震,神智一清,想到死去的无数英魂,想到眼下的惨杀浩劫,想到此人若不除今后武林道数千万生灵涂炭,想到整个大局……
“快啊——”
他内心充满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矛盾,然而在封衣遥一遍遍的疾声催促下,他终是决心一定,抬头,拔剑出鞘,往宝剑上贯注全部真力,朝着他们弹射而出。
“不要!”花以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瞅着宝剑好似流星闪电飞射前方,直直洞穿二人的胸口。
一剑穿心,却是两颗心脏!
“啊——”花以怜抱头瘫跪在地上,发出不似人一样疯狂的惨叫,声音凄厉刺耳,划破天际。
当长剑横穿心口,封衣遥身体猛地一僵,无法言语的剧烈疼痛宛如潮水汹涌袭来,而阮湄裳的大笑声,也在这刻戛然而止。
衣襟被染红,绽开大朵朱花,殷红的血液沿着剑身,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衣遥!衣遥!”花以怜省回神,恐慌地撑起身,趴起来,跑了两步又跌倒在地,用指尖抠住泥土里的芳草,又使劲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越跑越快,不住地喊,不住地飞奔。
“衣遥——”
那声音,魂牵梦绕,勾心缠肺,至死也不忘怀!
痛意模糊了视线,封衣遥努力睁开眼,只见得一抹白影恍若寒香雪蝶,遥遥向自己奔来,眼睛里含着泪,闪动着歇斯底里的痛楚,忽然间便看清了,是那张烙印心田挚爱不悔的容颜。
就在这一刻,阮湄裳癫狂而得意地大笑:“衣遥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哈哈哈,你休想碰到他!”随之使出千斤坠身法,周围地面骤然崩沉。
“衣遥,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得到你,哈哈哈……你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哈……”阮湄裳疯了一样,越笑越大声,纵使鲜血不断地从口中蜿蜒而下,亦毫无所觉,像个因极度欢喜而失去神智的疯子。
封衣遥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推开她,只见阮湄裳娇美的身躯上横穿着一柄宝剑,触目惊悚而诡异,倒在地上,笑声渐渐低弱。
当身体与长剑分离之后,封衣遥连喷数口鲜血,身形已是摇摇欲坠,而脚下石地被震得松落,两个人一起往下崖底沉去。
“衣遥——衣遥——”花以怜惊恐地睁大双目,边跑边伸出一只手。
“小怜……”封衣遥露出一抹浅淡却又温柔无比的笑容,朝着她奔来的方向,也缓缓地伸出一只被血染红的手。
“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我们一起盖间茅舍,一起种花,等到冬天一起踏雪赏梅……你不是说我们生几个孩子,一家人永远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离开我了吗……衣遥……衣遥……”花以怜哭得肝肠寸断,声调似怨似恨,又似哀到极点就快崩溃。
或许是身体太痛了,或许是没有力气了,又或许连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封衣遥只是一直望着她,不肯从她脸上挪开半分,正拼命地用着生命里的最后一点时间,去凝视自己最深爱的人。
旧日的记忆宛如潮涌,破开闸门……
他回想到七年前的那场风雪夜晚,他披着斗篷为她送来热腾腾的红薯;在红梅绽放的山顶,他用自己攒下的钱买来锁片送给她当礼物;在花雨纷飞下,他对她许出最美最纯真的誓言。
还有……还有在幽竹茅屋,他在外打柴捕猎,她在家缝补煮饭,深夜相拥相眠,彼此就像一对普通的樵夫樵妇,度过了十余天平静安宁的日子。
浮光往事……一幕一幕,辗转脑际……居然全是甜蜜与幸福的画面。
怜……对不起,终究无法陪你走到最后了……
只要她爱他,一切就足够了……
而心心念念不忘的……却是没能亲眼看到她凤冠霞帔的样子,没能亲手为她掀开红盖头。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娶她为妻啊……
“衣遥——”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就能抓到他的手,就能感受他的温度,就能扑进他的怀中了。
她伸出的手,与他伸来的手,只差一步之遥,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然而……
地面轰然崩塌……
封衣遥脚底悬空,整个人随着无数块松落的岩石快速坠落下去……
花以怜瞪大双眸,手臂悬在半空,跪地崖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点,很快消逝在谷底的白色雾霭之中。
掉、掉下去了……
不在了……
那个人不在了……
她居然……连他的一片衣角也不曾触到……
她最深爱的人,真的已经,抽离开她的生命!
而那两个人,一个因恨、一个因爱,是否依然会在地狱里纠缠无休?
花以怜不敢置信地跪在悬崖边,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木然地对着谷底发呆。
“怜儿,小心——”
玉晶姬趁她不妨,借机施出绝情绵骨掌,快绝狠辣地袭向她背后,怎奈眼前晃过一抹白影,祈云修竟是毫不迟疑地替对方挡下这一掌。
花以怜听到喊声,终于惊醒回首,却瞧祈云修倒在地上,身体像断了线被摔坏的木偶,剧烈不止地抽搐,隐约能听到骨头一点点咔嚓断裂的声音,正从他的体内传出。
“云修!”花以怜大惊失色,扑上前尖叫,“云修!云修!”
纵使痛不欲死,但耳边仍是清楚地听到了,她朝自己喊的是云修……不再是师兄……
这一回,他终于派上用场了……
玉晶姬眼见失手,暗自一嗤,下瞬忽觉胸口传来剧痛,低下头,才看到自己胸前透出的银亮剑尖,她瞠目震愕,缓缓转过视线,凝着那人,脸孔猛地扭曲抽动:“你竟然……还没有……”犹言未完,人便倒了下去。
孟湘环收回手,冷冷笑了下:“戏还没看到最后……我又怎么……能死呢……”朝祈云修的方向望去一眼,一抹温柔得近乎虚幻的笑从他脸上浮现,随即撑着全身的力终于枯竭,倒地气绝。
“云修,云修,你答我一声,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不要了,不要再离开了,不要连你也离开我了……云修、云修……”花以怜捧起他惨白如雪的脸庞,搂在怀里,已是悲痛到泣不成声。
“不要碰他。”一个苍老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凛然含威,使人闻之,莫名地就会遵从。
花以怜抬起泪眼星眸,在刺目的阳光下,隐约见得一个伟岸的身影。
“他已经中了绝情绵骨掌,你若再随意动他,他便会立即骨散筋离,眼下他除了五腑功能如常,其它地方皆已无用了。”那人本是缓慢的语调中,渐渐流露出某种兴奋之情,“老朽平生精研医道,专解奇难异症,他因未被击中要害,此刻尚留一口余息,如果交给别人,他绝撑不过十二个时辰,倒不如交给老朽用于研究,说不定还能挽回他一条性命,但即使医好,他也将武功尽失,全身瘫痪,此生亦难有复元之望了。”
花以怜呆滞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地恳求:“求你、求你……救救他……”
那人颔首,俯□,快速点中祈云修身上几处要穴,从包袱中取出两条白绸缎,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绑法,将祈云修全身捆绑住,背负肩后,伴随一声清朗的长啸,在众人眼前消逝。
“阿弥陀佛……”面对这一场惨烈的激战,智太方丈发出长长的叹息,仿佛在安抚着那些逝去的英魂。
妖女已死,群豪终于回过神,一阵欢呼雀跃,他们冲进西月宫,不久便找到解药,拿给在场所有中毒的人服用。
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有名黄衣少年静静站在崖边,他正是罗照翰之子罗鸿诚,望向阮湄裳坠下的深谷,他眼神痴痴,伸开双臂,伴随空气中那一缕徘徊不散的冷香,未曾犹豫地跳了下去。
鹊儿手执轻笛,曲音悠悠哀绵,如泣如诉,与霜儿来到孟湘环的身侧,将他背起来,三个人的身影,一起遁隐在谷雾深处。
云散了,风停了,天空蔚蓝,阳光照耀大地,芳草野花开满群山,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景。
花以怜依然跪在地上,安静得仿佛泥塑木雕。
妖女死了……
众人保住性命……
江湖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可是她,最后得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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