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闹海》第146章


不过,师父也并不总是依着她的。那日下山逛集市,往来熙攘人多嘈杂,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操心,白钰将棉质的白色袖角递来,示意她好生牵着莫要走丢了。
呵,十年了,师父还拿她当小孩子~弯弯一笑,欣然握紧。棉质的衣料虽说耐用,但她的师父如此俊朗,还是高贵的丝绸料子更衬他的气质,日前爹爹送来好些又顺又滑的极品缎子,可好好与他做身衣裳。。。
感受到袖端传来的紧绷,白钰回身看去,那蓝衣的小道姑果然又想事想的出神了。修道十年了,还是为俗事凡物所累,如此这般,她何时才能修得仙根,何时才能与他于天界重聚?
露儿,我岂止等你十八年。。。
他知道,他就知道,洗仙根,修仙根,哪是那么容易的?今生今世,相爱不相认,相近不相亲,这天大且难言的苦楚。。。
还有的磨。
“师父,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温温软软的女声,白钰回神,只见婉露正眨着一双秋水眸子,困惑地望着他。那双眼眸如此澄澈,万千星光都被揉了进去,他曾无数次失陷于这样一双眼睛,他曾与她无数次的灵肉合一。。。
原来,为俗事凡物所累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自己。
我在想什么?从头至尾,我都只是在想你,
而已。
“走路专心些,跟着我,别丢开我的衣袖,知道吗?”他温柔的过分。
他对她温柔是习以为常的,从未觉得有何过分,可这样一副暖的能化冰的表情落在婉露眼里,简直就是天人谪凡,恨不得整颗心都贴上去。
天知道,她有多想越过这界限去,她有多想绕过这清浅的袖弯,牵了他温实的手掌去。。。
可到底,她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握着袖角不松手。
“师父,那里有卖花灯的,露儿可以去看看吗?”她摇摇手里的,属于他的袖摆。
对婉露撒娇一向没辙的白钰,只能是颔首应允:“我们过去吧。”
花灯铺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绝伦的花灯,有莲花金鱼,还有蝴蝶龙凤之类的。婉露挑来选去,最终却选了角落里的一只狐狸花灯,然后抬眸看着白钰,示意他付钱。
白钰看了看她手里的花灯,若有所指地问:“那么多好看的花灯你不要,怎么选了角落里没人要的狐狸灯?”
“谁说狐狸灯没人要,”婉露顿了顿,接着说道,“应该是其他的狐狸灯都被抢光了,只剩这只可怜的小狐狸,还蹲在角落里,苦苦等着他的有缘人呢~”
白钰暗下叹气,可怜是真可怜,等的辛苦也是真辛苦。。。
唉。。。叹气归叹气,还是付了银钱,牵着小徒儿出了店铺,还没走几步,婉露的视线便牢牢粘在了那满竹竿的冰糖葫芦上了。
白钰心下一沉,怎么人间所有的夜市,都有卖冰糖葫芦的??
天生神族的白钰自是不懂凡人修仙的艰辛,此次下凡为了襄助婉露重修仙根,他特地钻研了众多与修行相关的书籍,其中就有一条——禁吃甜食。
这是几代道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听说甜的吃多了人的衰老会加快,若想留驻青春早日得道,就得戒了甜食,简而言之就是——抗糖化。
除了这个,有一本书,还记载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说什么天上的空气比较稀薄,告诫道人们要勤加锻炼,扩大肺活量,憋气憋得越久越好。。。对了,他想起那本书的名字了——《科学修仙,快乐升天》。
白钰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我们修道之人,是不能吃甜食的,那只会加速衰老,于修仙不利。”
一心盼望婉露早日修得仙根的白钰,自是不愿她吃这糖葫芦的,可一对上那殷殷切切的眼神。。。他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
“只能选一个。”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可是,可是山楂和苹果的我都想要。。。”哼,小孩子才做选择呢!
白钰避无可避的,再次对上小徒儿那殷殷切切的目光。。。
唉,算了,面对婉露,他根本没有底线。
于是,苹果和山楂的糖葫芦他一样买了一根,接过糖葫芦时,他竟有些手抖。这场景,是多么熟悉啊。。。他也曾这般,只不过花费了几文铜钱,买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就轻轻巧巧的,赚取了仙子灿若春阳的笑颜。
那时的仙子,他抱过,吻过,肌肤之亲近在咫尺。。。一切是那么遥远,又那么真实。
如今的婉露,纯白如纸,他努力做好一个称职的师父,不让她察出丝毫。。。他满心底里的绮丽的遐思。他不想她失望,不想她看穿他的龌龊心思,他利用了她那颗渴望得道成仙的心,才将人留在了身边。。。若是,若是被她看穿,被她鄙夷,她一定,
一定会离他而去。。。
不,他不能让她离去,他可以忍,也可以等,可以不共枕,但一定要同长久。
长长久久,再不离分。
将一时怔愣的白钰看在眼里,婉露知道,他一定,又是想起某个人了。也许他自己从未察觉,他时不时地,就会露出这样一副忧思忧虑的神情。
是谁呢?总让他想起,总让他叹息,让他片刻不得忘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师父,白钰,露儿陪你十年了,你还是不能。。。忘怀吗?
“师父,露儿手里已经有花灯了,再拿糖葫芦就得放开你的袖子了。。。”她语气懊恼,成功唤回白钰飞远的思绪。
“把灯给我吧,”接过花灯后,将山楂糖葫芦递给她,“苹果的晚些再吃。”
是甜的,温柔的,师父果然还是爱重她的。
至于他无法忘记的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至少,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只她一个。
如此,她已心满意足。
十年又十年,他们都在慢慢的老去,谁都没能悟出所谓的“道”。
道——究竟是什么?
她真的很想,很想悟出来,因为她日渐垂老的师父,是这般的焦急。他总是惶恐,他总是自责,他总是厌恨自己的无能,没能引导她修出仙根来。
仙根?那又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有你重要,有我重要,有你和我。。。重要?
师父啊,白钰啊,我不知你的道是谁,但我的道却无比清晰——是你。
“露儿。。。”他弥留之际,唤她于榻前。
“师父,露儿在。”她已经老得皱纹斑斑,但在他面前,她仍然是他的露儿。
“露儿,唤我一声‘钰郎’吧!你一直,都是这样唤我的。。。”
他苍老干枯的瞳孔正在迅速的涣散,她不忍拂了他这唯一的临终遗言,可是。。。可我不是你在等的人啊?
是谁,到底是谁啊?唤你为‘钰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她不来见你,你候她一生,我候你一生,她竟都不来看你。。。
天底下,哪里去找这般狠心之人?
“钰郎。”
他笑了,因衰老而愈加僵硬的面部,笑得很是艰难。
她却哭了。
她同样苍老的眼睛,早不复当年的澄澈明清,却也能落下一滴泪来,这大概是她这无无聊聊一厢情愿的一生里,最后的一滴泪了。
“露儿,别伤心,我只是暂时离开你,已经没有谁可以将你我分开了。。。”
今生没能修得仙根也没关系,还有下一世,顶多不过是,再多认识一次。露儿,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回来的那天为止。
那晚,峨眉的风雪不止,清音阁中的烛火彻夜未熄,她送走了她的师父,给了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她的心境却出奇的平和,她几乎就要。。。击缶而歌了。
生生死死,缘生缘灭,这本身就是道。
你在等的人没来,我在等的人也没来,就像天上的雨,到底没有下下来——这也是道。
你说你只是暂时离去,没人能将你我分开,是啊,哪里能分得开?你活在我心里,刻在我灵魂里,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都不能被剥离。
这还是道。
有你,我才有根,是以——你便是我的仙根。
是啊,我根本就不需要修什么仙根,你就是我的仙根!!
胸腔里似乎有一股暖流涌出,横冲直撞将每一根血管都贯通,她白若皓银的发丝随即变得乌黑亮丽;脸上遍布的老得吻都吻不穿的皱纹消失殆尽;一双雾霭重重近乎干涸的眼睛复又清明。。。
佝偻的背变得直挺;蹒跚的步伐重回轻盈;身上褪色的灰蓝道袍竟变作一袭,她从未见过的绚丽无比的蓝色衣裙。。。
“露露。。。”
恍惚诧异间,有庄严的女声自虚空传来。她寻声源望去,只见一红衣斐然的女仙自半空徐徐落下,娉娉婷婷立在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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