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总在欺负我》第93章


他立在舟头四处张望,湖面上还有三两游船,都忌惮地飘在远处,遥遥传来丝竹声,混着清丽柔媚的嗓音。“把那两艘船上的歌妓召来。”有湖有月,怎能没有歌。
一叶扁舟向着他指的方向划去,其中一艘灵巧的舟上有人俯身和宫人轻声细语。那扁舟竟然没能带上一个女子,便折返回来。因为皇家的威严,灵巧的小舟虽然门窗紧闭,却跟在扁舟后缓慢地摇来。
“启禀皇上,不是歌妓,只是游湖的年轻小姐,不便献歌。”
“能给皇上唱曲,就是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也觉得万分荣幸。”一旁宫人总管瞿福耐不住了,他跟随皇上半年,很少见他这样好的兴致。
一艘小舟轻启雕花门,款款走来一名女子,纤细的腰肢、狭长的凤目,看得四周的侍卫一愣,子煦却皱了皱眉,一股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可又记不得哪里见过。
这位女子倒不怯场,立在自己的船头,大方地哼唱一曲西南地的民歌,于是远近湖面都静了。
子煦瞥见另一艘小船的窗户开了一个角,有人从那一角中在看他,然而他却看不清。
一曲唱完,子煦道“赏!”然后示意另一艘船。
那位女子一步跨到另一艘船头,用娇媚的笑轻而易举地止住了想要上前的侍卫,“小妹羞于见人,恳请皇上怜惜。”
一时索然无味,子煦摆了摆手,就由着两艘船划开了。他是皇上,是天下的主人,哪还需要强人所难。却也没了趣味,下令回锦城。
他知道,方才湖面上的歌声并不是这个娇媚女子的,那声音像三月的暖阳,萦绕在梦中,直至早晨梦醒。
还未等他穿戴齐整,总管瞿福已经钻进他的卧房,一脸得意的笑,低着头也藏不住,“小的让人去查昨天那两艘船了,嘿嘿。”
子煦一直觉着瞿福身上透着股猥琐劲儿,又不讨厌,很是好笑,“结果?哪家千金小姐,心气这么高?”
“嘿嘿,越是世家子弟,越不敢和皇上摆架子,偏偏有些人,愈是达官贵人,愈是不放在眼里,才能,嘿嘿……”
子煦拧着眉,看脸都快贴到地上的瞿福,“这些不识抬举的人,是哪些人?”
“是当今锦城最俏的头牌姐妹,寻清,和望霁。”
“什么!”子煦双眼大睁。
瞿福听在耳中像是断喝,吓得跪倒在地上,“是锦城的花魁,姐妹二人,一个柔媚一个清丽,目前尚为清倌人,只吟诗弹唱,陪客全凭她们的性子,客人还需出纹银百两;至于梳弄,听说定在一个月之后,锦城的贵人们都争相出价,还未定下。”
清倌人,梳弄。子煦一拳砸在圆桌上,“我要见,望霁。”
“是,小的这就去办。”瞿福一个劲儿点头,方才险些以为马屁拍到马脚上,正后悔不迭,这会儿又拨开云雾见太阳,吹着口哨一路大摇大摆出去。
子煦宿在从前卿远的府邸,从早到晚坐立难安,挑了几个亭子楼阁,让人置办晚膳,却又觉着不是太简陋就是太嘈杂,总也挑不好个地方能一诉衷肠。
日渐黄昏,空气里到处是艾草和雄黄的味道。
瞿福垂头丧气地凑到他跟前,“皇上,那望霁姑娘,性子很是乖张,说,说要皇上去见她……”声音到后来细不可闻。
“好!”子煦袖子一甩,已经跨出去几步远,“甚好!”又碍着身上龙袍过于点眼,叫人重换了身贵胄的锦衣,才急急出门,往锦城中胭脂气最为浓烈的珠花阁走去。
☆、端午心安(一)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
望霁立在珠花阁三层小花楼最东面的月窗边,远远看到一身藏蓝锦袍的男子,身前仅两个侍卫开道,在人流中急匆匆走来,虽然像某个权贵人家的公子,锦城这样低调的贵公子那可太多了,可那英武气度,却又不是哪一个年轻公子能比的。
“我说了不见,为什么引他来?”望霁转头,和睐着狭长凤目的寻清对视。
“上一回,你从我手里抢了这么金贵的猎物,却放走了,说是报恩。想想你是我妹妹,放走了就放走罢,可现在他又自投罗网来了,哪有不下手的道理?”寻清轻击手掌,门外的侍女端进来一壶花雕、四碟精致小菜,摆在房中楠木圆桌上。“爹爹娘亲疼你,那你就混出个样子来,别到最后,连这基本的一关都过不了,丢我们皇族的脸面。”拍拍她的肩,带着柔媚的笑走出房间。
最基本的一关,就是幻化成人形,来人世间,骗一个爱上自己的凡人,挖开那颗赤诚一片的心吞下去,即刻拥有无尽的生命、以及灵狐和人的两张华美皮囊,成为山林的主宰。
这一关是灵狐炼成的基本,从前还小的时候,他们都跃跃欲试,以为信手拈来;长大了来了人间,才知道完全不容易,世间哪有那么多全心全意爱别人的凡人?嘴上说着爱,实则贪图美色;心里以为爱,实则自欺欺人……
山间的灵物都看不起凡人,觉得他们愚昧脆弱;但回头看看没有炼成的灵狐,又比凡人强到哪里去呢,除却美丽的皮子,和锋利的爪,再没有旁的优势。
有过许多忙不迭想要挖出心炼成正果的,挖出来吃下去,这才发觉,和猪心二两并无两样——那个信誓旦旦说爱她的人,其实是骗她的,一切都得重头来过。
望霁修炼出这身皮囊后,头一桩事情便是报恩,送他过了阳关,她才能安心完成自己的修炼。她追寻着寻清的足记,在锦城觅得这个珠花阁,迎来送往,得以见到太多想要一睹芳容的男人,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饶是如此,也没能找着一个有真心的。
凡人不是束手就擒,乖乖任人宰杀的,西南的猎户与道士,盯着夹杂在人世间的灵狐们,刀剑神符都能致他们于死地。但凡能有个机会,都会当断则断。
身后的门打开,久违的呼吸声。她没有回头,直到听到身后的门合上,她都没有回头。
“等不及我来找你,你倒是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地方?”带着愠怒地戏谑。
他已经走到很近很近的地方,望霁终于回过身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奴婢望霁,见过皇上。”
胳臂被他扶住,从地上拉起,拥进怀里。望霁用力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珠花阁的规矩,需得奴婢挑客人,且当下卖艺不卖身……”
“挑客人?”子煦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自称奴婢了,这大周朝上下哪一样不是我的?”
房中微微一滞。
子煦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登基半年多,从来没这么狂妄地说过话,相反,正因为他已经是天下的主人,反倒更为宽容平和。然而此刻,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什么气度、什么克制,统统都消失不见。
虽一年多过去,望霁的右肩还在隐隐作痛,她为了救他,也付出过代价了,若是他执意如此,她也没法再救他,于是舒展了身子,突然顺服地倚在他怀里。
方才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因为她这细微的举动,子煦的心,连带身体都软了。他的双唇从望霁的额头移到耳边,温热地濡湿她的脖颈,“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要走,嗯?”
望霁感到眩晕,一年多来,她在珠花阁里和人吟诗作对、赌茶泼墨,甚是肆意,他一来,她就像被绳索松松勒住一样,透不过气来,她那颗狐狸心,热烈地跳动。
握住他的手,在桌边坐下,强自镇定,替他斟一杯酒,“打从你进梅岭山开始,就知道你前路坦途,果然,你现在有了全天下,我……”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拿着酒壶的手还没放下,被子煦猛地一扯,而后下巴被勾住,他的双唇就这么贴了上来,带着他特有的气息,裹挟了全身。
微醺的昏沉,望霁只知道自己到了里间的雕花大床上,外头的月和近前的脸,是她眼中仅剩的物件。
红烛一寸寸短下去,每一寸肌肤都被他摸过吻过,每一次要起身,便被他的吻压下去。
子煦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那头小兽,长成一头猛兽,四处冲撞,想要冲破他的驱壳,将她吞得一点不剩。可是当初的军帐配不上她,如今这花柳之地的小楼仍旧配不上她。他用尽全力压制了几个时辰,终于理智地忍了下去,但那强烈的冲动,涌到他的唇齿间,于是在她的锁骨上用力一咬,她轻啼一声。
“明天,明天跟我回京城。”他又怜惜地用舌头轻舔方才咬出的牙印,将她裹在自己怀里,浅浅地睡着。
那一痛,险些激出望霁手中的利爪,望着自己身边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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