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效应》第47章

“哥哥——”
柴玖在未被担架抬走，且还剩下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听到了躲在弗莱尔身后的柴玫的哭声。
接到电话里的假消息之后的柴玫，在进入到了马尔斯之后很快就迷了路，好在她不是个遇到这种情况就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笨姑娘。她找到了弗莱德，这个哥哥曾经的小迷弟。经验更丰富的弗莱德从中听出了疑点，当即带上朱庇特的球员准备前往柴玖所在的地点。
又因为马尔斯和朱庇特同用一间休息室，朱庇特知道的事情，也自然瞒不过马尔斯。于是两方人马齐汇，构成了那一天的场景。
我已经很努力了啊……可是，到底还要怎样……才能够让你不要再哭了呢？
“笨蛋哥哥。”
柴玫说。
“永远什么都不讲，永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这样一直一直扛下去，真的……好过分啊。”
柴玖愣怔着望着妹妹。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为什么有比赛不告诉小玫呢？为什么哥哥踢球要害怕被小玫知道？小玫……从来没有逼迫哥哥不踢球的啊！一直在勉强着自己的人，只有哥哥自己啊！”
柴玫红着眼圈，慢慢地平缓了呼吸。
“明明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哥哥却还是不停地用别人的错误惩罚着自己。可是……可是，这样的哥哥一点也不快乐对吗？那为什么还要这样下去呢？为什么还要压抑着、伤害着自己，去做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呢？”
那是因为……因为。
柴玖慢慢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是个卑鄙的人啊。
谁都知道，再多的惩罚都根本无法弥补过失的，那么人为何还要自我折磨呢？当然是为了在不停地自我折磨中，内心的片刻安宁，给予灵魂一丝喘息的机会。
太自私了。
柴玖颓然垂下眼帘。
由于自己的无能，而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之后始终无法介怀，便索性用自我折磨来一遍一遍地洗刷愧疚，却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
真的是，差劲透顶。
“不，一点也不差劲啊。”
柴玫用双手轻轻遮住了柴玖的眼睛。
“但是，小玫绝对没有讨厌哥哥。无论哥哥变成什么样子，小玫都会喜欢的。只是……如果哥哥感到痛苦的话，小玫也会很难受的啊！小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哥哥的笑容了，小玫都快要忘记哥哥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了啊！”
被蒙住了眼睛的柴玖感觉有来自头顶上空的眼泪掉到自己的下巴上。
“是什么让哥哥烦恼？是什么让哥哥这么痛苦？是什么让哥哥笑不出来？为什么不相信小玫呢？为什么不对着小玫说出来呢？小玫也想要分担哥哥的情绪、了解哥哥的生活啊……”
柴玖张了张嘴，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他想，他犯了个弥天大错误，这错误让他好像错过了太多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在母亲出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那个封闭的、狭窄的世界里，漠视着他人的喜怒哀乐，也漠视着自我。他缺席了一个小女孩成长的全部时光，从头到尾，他没有起到过一点助力，一点也没有。
——在前辈眼睛里，永远只有远处的风景，从来不会回头记得自己的身后有什么。
活在矛盾挣扎中的他一直在意的是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从未发现过自己尚拥有之物。
他用静止的眼光去环顾周遭的事物，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妹妹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会被欺负的爱哭鬼。
于是，当某一天不经意间回头的时候，那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比他自己还要强大百倍的斗士。
甚至……她还反过来叫他去‘依赖’她。
“所以说，到此为止吧，前辈。”
弗莱德站在阴影里说。
“前辈没有必要一个人死扛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那样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和那些贫民窟里的男孩子们，曾站在柴玖的身后摇旗呐喊，只是那时他们都错估了一件事，十五岁的柴玖也不过是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的少年，他们将他推上神坛本就是不合理的，将那些期待与责任强加在一个人的身上，更是大错特错。
“我现在才知道，当年……当年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也怨过前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可是仔细想想，那个时候……就算知道了真相，我们也做不了什么的吧？
弗莱德的攥着拳，声音在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们大家一直在努力，努力不给前辈添麻烦，努力和前辈看齐，努力成为值得前辈信任的伙伴……所以……”
所以，多少也试着相信大家一次啊，笨蛋前辈！
柴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他好像承受了巨大的刺激似的，咬着牙关冷汗直冒。
刹那间，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或是输对了密码一样，无数精巧的齿轮在看不见的地方缓缓转动，柴玖在一片眩晕之中，窥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缓缓呈现在他的眼前。
有无数人的影子，也有无数的爱。
那真好。
他想，他找回了一点，被他丢掉了的东西。
那是生之欲，那是生之魂。
“哥哥！”
在妹妹的惊呼声中，柴玖卸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向后倒下去，最后被推门进来的季汩稳稳地扶住了。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季汩说。
“我会照顾好柴玖同学的。”
88。
直到妹妹和弗莱德都离开病房之后，一直紧绷着身体的柴玖终于松了下去。
少年的头抵着季汩的胸膛，嗅着那衬衫上熟悉的薄荷味。
什么都是崭新的，唯有这个人一如既往。
他是他过去的旧世界唯一的光，他是他此刻的新世界最耀眼的太阳。
柴玖的后背靠在季汩的身上，起初是轻微的颤抖，到后来越来越剧烈，直至最后放声大哭。
季汩被那爆发式的哭声弄得手足无措，这个平日里面对一切困难的事务都能够游刃有余的聪明人，在那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动作笨拙得像个傻瓜。
“抱歉，来的太晚了。柴玖同学……不会怪我吧？”
他听见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
柴玖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冬日，他靠着厕所冰冷的瓷砖，面前是泛着银光的壁纸刀。
那一天……如果没有那个由季汩所引起的‘意外’的话，他大概早已经自杀成功了吧？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迎接新世界了吧？
少年哭得面颊通红，仿佛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件事上，那些混杂着愧疚，自责，难过，庆幸等等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一起，随着眼泪一同被完全释放。
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未流过一次泪。
被歧视、嘲笑，遭受暴力甚至死亡的威胁的时候，他没有哭；被向往的女孩排斥、冷遇，一片真心被丢进垃圾箱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李主任讥讽、侮辱，以不公正的态度对待的时候，他没有哭。
可当世界开始对他温柔以待时，他却哭得不能自已，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柴玖同学？”
季汩环抱住柴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听见少年说。
“我……我。”
他哽咽着开口，还未吐出几个字，便又控制不住地大哭。
那么可爱的妹妹，那么可靠的季汩，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重叠在一起。
可他呢？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柴玖一闭上眼，就能够那把悬在他眼前的裁纸刀。他抽噎了起来，后怕地把头埋在季汩的怀里，像个玩火之后醒悟了错误的孩子。
太蠢了！太过分了！
这世界这么好，可他却……可他却差一点，放弃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
他想，一切都错了。
“对不起……”
他对身后的这个人说了那么多恶劣的话，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情。
——好好舔啊，贱/货。
——季主席，要一滴不漏地喝完呀。
可一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次，他们明明会有更好的方式去相处的。
“没有关系啊。”
季汩像柴玫一样，用手掌遮住了柴玖的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柴玖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