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荣秋》第9章


陈荣秋见状,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老爷子也在笑,说:“你哥哥他就是嘴硬。”
他拍拍陈荣秋的手,让他坐下,指了指陈巍。陈巍堪堪止住了话题,刚对司机说了两句,薛清如就迫不及待地升起了车窗。
老爷子乐了,对陈荣秋说:“你看看,面上满不在乎的,心里不定多舍不得呢。”
第七章
大年初七,陈荣秋回到江城,当先去见上头领导。
和秦蓁的这件事,虽然两人在京城已经商谈解决,但到底是领导牵的线,对方或许已经通过气,但无论如何陈荣秋这边还是得说上一声。
而领导确实对他这会儿要来没有半点意外,听了陈荣秋的话,即便可惜,也只能叹了口气,说:“缘分的事情,说不清的,成不了也没关系,还能当个朋友嘛,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荣秋笑笑,应了,就工作上的事又说了几句,随后离开办公室。
工作生活恢复了平静,也不再有波折横生,很快到了四月,陈荣秋的调令终于正式发到了他手中。
调任回京,六月上任,留给他交接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离开江城之前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办,该联络的人也要联络免得断了联系,陈荣秋每日不得空闲,但好歹家里有件喜事让他略感安慰。
他的侄子陈悦然成功拿到了Y大的offer,九月入学之后,就将成为陈荣秋同校校友。
陈荣秋得到消息,干脆拨了一个视频电话给小孩,任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了一通礼物,又转头联系他师兄,请师兄帮了个忙。
师兄直接拨了个视频过来,满脸古怪地问他:“怎么又要买房了?”
陈荣秋如实说了陈悦然即将入学Y大的事情,又无奈道:“是我没考虑到这回事。”
他请师兄帮忙让人留意一下他从前在N城那套公寓附近的房源,那片区域十分抢手,他从前那套公寓在他回国没多久的时候就传来了交易成功的消息,钱款到账后他也没动,如今正好当作小侄子的入学礼物。
师兄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额角,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
陈荣秋挑了挑眉。
“你那间房子楼下,也就是二楼的那套公寓,同样也在出售。”师兄说,“而且时间不短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卖出去。你如果有意向,我去替你联系。”
陈荣秋还真没注意过,这时被师兄提醒,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如果是在他原先那套公寓的楼下,那么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于是陈荣秋爽快地放手让他师兄去联系,自己又当了一回甩手掌柜,丝毫没有客气。
四月中旬,美东N城。
晏西槐接到电话,提前离开研讨会,驱车赶往医院。
靳飞羽要见他最后一面。
晏西槐大概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靳飞羽的病情是突然恶化的,即便自从她与晏西槐举行婚礼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现代医学已经无力挽回她被糟糕的身体而拖累的顽强生命,而周围的人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突然来临时,人们还是会感受到那种猝不及防带来的茫然。
就在不久之前,靳飞羽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醒期。那时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晏西槐受靳父之托,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她,而那是靳飞羽从小到大笑容最多的一段时间。
她陷在轮椅当中,微微笑着,注视着晏西槐:“感谢上帝,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晏西槐只是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笑了笑:“我以为那会是在婚礼上。”
靳飞羽下意识看了看一直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是的。”她说,“你没有发现吗,只有现在,你的眼睛里才只有我。”
晏西槐并没有说话,靳飞羽已经习惯了,晏西槐在她面前话总是不多,但对于靳飞羽来说,他在就够了,她能够成为晏西槐的“妻子”,能够连续十几天每天都见到晏西槐,就已经足够了。
靳飞羽珍惜晏西槐出现在她身边的每分每秒,也抓紧每分每秒,向晏西槐表达她能想到的所有表达珍视和喜爱的语言。
但在她再度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或许是已经预料到身体的状况,靳飞羽争分夺秒,对晏西槐露出了一个笑容,语句一反寻常,朴实无华。
“是你让我活过了这么多年,我感到很满足。”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对晏西槐说过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靳飞羽坦诚她从来都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不愿醒来,而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身体已经不允许她继续保持清醒。
如今晏西槐站在靳飞羽床边,看着监护仪上挣扎的折线、靳飞羽微微颤动的眼睫,脑中不期然地忆起靳飞羽昏迷前的那个笑容。
床上的人睁着眼,焦点却始终无法凝聚,她的嘴微微张着,舌头轻微颤动,不知道是纯粹的生理反应,还是她想说些什么。
晏西槐说:“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都听着。”
床上躺着的人听见了这句话,眼睛里凝聚出一丝如同星火般的神采,用尽全身力气,在频繁的换气中,送出了两个完整的气音。
“……谢谢。”像是补完她昏迷之前的那句未尽之言。
晏西槐说:“好,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靳飞羽闭上了眼睛。
刺耳的报警声中,晏西槐注视着那张被剥夺了最后一丝生气的脸,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六月,N城,墓区。
老人不再将头发染得乌黑油亮,而是露出了花白的底色,他独自一人抱着两支花,脚下两边有如茵的绿草蔓延,天气晴好。
靳飞羽的墓碑很好找,她有宗教信仰,墓石之上是崭新的十字架,十字架顶端,放着一顶雪白的头纱。
靳父在那片头纱前止住脚步,慢慢蹲下身,把怀里的花横放在墓碑前,随即起身,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墓碑上刻着的名字。许久,他把手伸进上衣内侧的口袋。
“他把这个送回来了。”靳父拿出一条细长的白金色链子,链子上缀着的两枚指环相互碰撞,发出微弱而清脆的响声,“我把它们穿在一起,你收着吧。”
靳父躬身,把略微有些倾斜的头纱摆正,而后将链子挂在了头纱上。
白金细链在阳光下反射细碎的微光,底部指环相触,衬着白纱,为墓主人补全一生最后的梦。
大洋彼岸。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陈荣秋工作交接很顺利,他交回宿舍钥匙,离开这天提了个不大的包,就轻装登上了回京的飞机。
距离他上次回来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飞机落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生出百转千回的感慨。他也没让人来接,自己拎着包,在停车场足足转了三十分钟,才找到他哥按照指示放在这里的车,开车回家。
路上接通了师兄的语音电话,那边效率很高,两个月内办妥所有手续,钥匙也已经送到陈悦然手中。
师兄说:“见过你那小侄子了,长得和你挺像,看着像你弟弟。”
陈荣秋就笑,说:“你要是喜欢,做你弟弟也不是不能商量。”
师兄说:“想让我帮你照顾小孩就直说,真不让人省心。”
陈荣秋毫不客气:“那麻烦你替我多照看着些,悦然还小,但他从小就乖,不爱惹事……”
师兄:“……”
师兄:“他刚来N城就泡了一个意大利妞这事你知道吗?”
陈荣秋:“……”
陈荣秋:“……这小子厉害啊。”
师兄说:“那他后来差点被人男朋友在酒吧堵了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清楚了。”
陈荣秋:“……”
师兄说:“对方职业拳击手,黑人,一米九。”
陈荣秋没忍住先笑了一声,而后才微微皱了皱眉,严肃说:“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你快拉倒吧,回头来孩子没得教训,倒先学会了怎么泡妞才能不露出马脚。”师兄说,“实话说,这对我们能者多劳的小谢来说都不算事,但你要说他从小就乖,我可半点都没看出来。”
师兄说:“总之人我替你看着,闹不出什么大事。钱你别汇了,下个月我要去趟京城,你得请我吃饭。”
陈荣秋请师兄帮忙替他卖房,事后按比例给对方公司账户汇了一笔佣金,师兄为此特地卡着陈荣秋下班的点,站在N城凌晨四点的黑夜中把他说了一通,却被陈荣秋劝着收下了这笔钱。
“这不是一码事。”陈荣秋说,“钱你得拿着,给我们能者多劳的小谢发奖金。”
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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