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微火》第72章


他抬腿跨过几把凳子,走近程白。
“怕被人看见。”
程白低低的声线在黑暗中格外凸显,一字一句缓缓流入俞定耳中,仿佛是从遥远的前方传来。
但俞定知道,这个人就在他眼前。
他按着鼻梁捏了捏,说:“以前就想问你了,你怎么开的门?”
程白大概站在距离他一米远处的地方,听到问题笑了一声,答:“这个教室的门从来就没锁过。”
“以前发现的。”程白说,“锁挂在上面只是装个样子,一打就开了。”
也许是因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教室,没有存放贵重物品,大家也不常来这里,这层楼包括杂物间在内的几间教室基本都没上锁。
谁坏了桌椅板凳随时都能来这里找新的,也不乏像他们俩这样的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时候来一趟。
“难怪,”俞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听起来倒有种嘲弄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在嘲弄谁,“熟能生巧啊。”
“嗯,熟能生巧。”
程白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但音量未减,想必是又离他近了些许。
俞定能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清淡的味道,一点一点渗入他的鼻腔呼吸之中,仿佛窗外明月一般,又冷又淡。
但他伸手就能触到。
下颌皮肤上忽然多了某种熟悉的触感,肌肤相贴,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冰凉。
程白垂眼看着他,整个人落在无边的阴影之中,神情莫辨,只有窗帘缝隙处泄露进来的一缕暗光给他隐入黑暗的五官缀上了一丝亮意。
他轻声道:“还疼吗?”
俞定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程白的声音低缓柔和,像是已经默念了百遍才从内心深处喟叹出这样一句怜惜的话。
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也能想象出程白唇齿一张一合间的模样。
那是他吻过的,他反复追寻描摹过的。
他闭着眼,任凭情绪游走,抬手压着程白的脖颈吻了上去。
掌心与脖颈相触的皮肤是冷的,唇与唇之间却是暖的。
纷繁复杂的百般心绪都在此刻融化在无声的吻中。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一架就好了哈~两个人在处理事情上都有不对,说开了就OK了~
p。s。21w了,我怎么还没看到完结的希望【跪】
第69章 69
落地窗帘的下摆被微微卷起,风顺着缝隙溜进来,轻轻擦过皮肤,裸露在外的脖颈被激起一层战栗。
程白背靠着墙,缩了缩脖子,反手推上留有一小条缝隙的窗户,拉紧了窗帘。
他侧过脸,下颌处勾出劲瘦的线条轮廓,五官在黑暗中愈发深邃。
目光垂下,不知在看哪里。
过了片刻,对同样背靠墙壁呼吸急促的俞定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说的有点模糊,俞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后才“啊”了一声,按着嘴角轻“嘶”了一下,也不知是打的还是亲出来的。
他慢条斯理道:“没什么意思,想亲你了。”
程白眯起了眼,又问:“那下午呢?”
这回俞定倒是很快明白了,他扬起下巴,也不看程白,朝着前方说:“也没什么意思,想打你了。”
不冲突。
程白:“。。。。。。”
这话说的多欠揍啊,就冲这句程白还能再打他一回。
他松着手腕闻言睨了过去,反问道:“还要再打一次?”
“不了,”俞定飞速拒绝,“我累了。”
打完一架又亲了不知道多久,体力消耗有点严重。
沉默总是突如其来。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细微的动静被蓦地放大,两人略显沉闷的呼吸声交错缠绕。
过了许久,俞定偏过头看他,忽然问:“小白,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啊?”
程白:“?”
程白第一反应就是俞定在逗他玩,但定神一看,俞定说这话时的表情却又是相当认真,于是他也就认真回答了。
“没有,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俞定意料之中地低头笑了笑,他反手撑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着眸声音温沉,却又像自嘲一般:“那当初表白的是你本人吗?”
他重新看向程白,点在墙上的手指朝旁边靠近了几分,勾上程白的:“你不是说过,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么。要是我当初不说,你也不说,咱俩估计就没可能了,怎么现在到了你自己这儿。。。。。。”他眯了下眼,构思了一下措辞,然后目光不移地看着程白道,“就变得这么双标了。”
他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周玥琪无意中将这件事捅破,那程白还要瞒着他多久。
是不是等到某一天,他来上课没见到人,其他同学说“哦,你问程白啊,他出国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才会知道。
他只要稍微一细想就莫名后怕,怕他们从今以后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无法相见,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距离和时间下日渐消磨、所剩无几。
程白闭了闭眼,反复呼吸了几次,又睁开,然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回望着俞定,低头在他唇角上轻吻了一下。
俞定“啧”了声,没好气地说:“别想用这个打发我。”
话虽如此,但俞定还是没忍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紧紧抱着,在他耳边温声说:“你要是真的想出国那就去吧,也就四年而已,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他害怕那些未知的一切,但他更怕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让程白后悔。他不应该一腔情愿地将程白捆在身边。
他是自由的,程白也是自由的。
程白紧搂着他的背,声音略有些发颤的低声回道:“不出国,我不出国。”
“啊?”俞定听到后就要抬头看他,却被程白一把按回肩头。
程白把脸埋在他颈窝处,重复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出国的。”
他曾经无数次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哪怕是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异国他乡,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俞定。
即便是在跟赵辛远说起这件事时,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可以毫不留恋。
但是此时此刻,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钻心的痛。
程白用足了力气,似乎是怕怀里的人跑掉,恍惚间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应该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程白逐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对于白荟的所有安排全盘照收。
成绩下滑后给他找家教,没意见;带着他重新结婚叮嘱他要和新家人好好相处,也没问题,第二天就老老实实的喊了周叔叔。。。。。。
无论大事小事,他在白荟面前几乎很少表露自己的态度和真实想法,就像一个非常听话的孩子,完全顺从地接受着自己早已被安排好的未来。
或者说,活得仿佛一个傀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程白回想了许久,大致估算应该是在初一吧。
那时候程智晖和白荟刚离婚不久。
过了几年,程白还能想起当初得知他们离婚时的感受。
他还是难受的,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都是追求自我的人,不会因为他的难过而改变自己的决定。更重要的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继续生活在一起,只会让所有人一直痛苦。
程白讨厌这种虚与委蛇的惺惺作态。
可他还是埋怨的,于是选择一种消极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成绩的逐渐滑落,还是对于白荟他们的乖巧顺从,一切看似听话懂事的表象下都彰显着他大写加粗的无所谓的态度——现在也好,未来也罢,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没有什么能让他上心了。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并默认这样的自己了。
但俞定是不同的。
人生匆匆几十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过眼云烟。
对他而言,俞定是独一无二,是他不能失去的。
俞定被他抱得都有点喘不上气了。
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调整了一下搂抱的姿势,在他耳廓旁吐着气说:“对不起。”
程白身子一僵,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侧过脸亲了亲对方的耳垂,也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我。。。。。。行吧,你说是你就是你吧。”俞定也懒得和他争了。
又过了片刻,俞定说:“咱们能先松开一会吗?”
“怎么了?”
“我被你勒得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程白:“。。。。。。”
他不太自然地松开了手,嘴上却不留情面:“刚才接吻的时候也没见你呼吸不上来。”
果不其然,收到了来自俞定的白眼。
“那能一样么。”他揉着侧脸说。
程白看见他的动作,微微皱眉:“还很疼?我打你的时候是不是下手很重?”
是有点重。
但俞定想了下,自己下手应该也没轻到哪去,大家彼此彼此。
他矜持的说:“还行,就是刚才你咬我的时候又碰到了。”
又休息了会,俞定才想起来这里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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