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不住》第39章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第二天自由练习前的早餐,时郁枫问邱十里:“阿嫂,昨晚睡得好吗?”
正在往生鸡蛋拌饭里倒酱油的那位一脸懵懂,奇怪地看看斜对面的小弟,又看看身侧的老同学,“还好,就是有点热。”
霍英讪讪道:“我也觉得,高加索地区也成大火炉了。”
说着他在桌下轻轻踹了时郁枫一下,却立刻被时郁枫勾住脚腕,禁锢住力气,那人甚至变本加厉地用膝盖去碰他的腿。
“这个好吃。”时郁枫把自己盘里的牛肉薄饼叉到正在瞪他的霍英盘里。
于是,他们在餐桌下勾着腿,一个泰然自若,一个脸红了一阵也坦然了,在邱十里怪异的目光下,就这么吃完了这餐早饭。
两天的练习赛过得很快,时郁枫手感不错,发挥得也相当稳定,除去偶尔碰上那位杜邦会被剑拔弩张地呛上几句,一切简直完美。
霍英更是完全接受了自己现在正处于八卦中心的现实。参赛的一共25个赛车手,1个是他男朋友,2个和他当过同事,其余22个对他充满好奇,赛道虽长,但也就是一个场地,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他对时郁枫之外的人态度十分统一。有人打招呼就招呼回去,有人来诉说崇拜就给签个名,有人说些挑衅的话,就笑一笑,比个中指。
邱十里哈哈大笑着送来体育报纸,霍英表示,老子不看。
花边新闻未免太无聊,霍英的心思还是在比赛上,他多数时候和邱十里一块在维修站,观看时郁枫的练习情况,仔细地在本子上写些什么,还不让邱十里看。晒极了的大晴天,他穿长袖闷着,汗如雨下也不在意,邱十里只得大呼感天动地。
5月26日,也就是正式比赛的前一天,下午的排位赛时郁枫拿了第一,次日就是稳稳当当的杆位出发。霍英却若有所思,赛后清场了,他跟时郁枫说:“脱了,我得试试你的车。”
已是傍晚,海滨的夕阳如泼如洒,时郁枫又一次看到霍英穿上火红的赛车服,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在自己火红的赛车里,绕赛道十圈。
他都快看呆了,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回忆、梦境、现实,这三者是重合的,在他的世界投出巨大的,瑰丽的影,让他头晕目眩。他这少见的痴样固然被邱十里开了一番玩笑,结果霍英开进维修站,从热得要冒火的车里下来,摘了头盔和防火头套,还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靠谱,”他灌下两口运动饮料,拍拍时郁枫的肩膀,“明天我就等着了。”
等一件只有他和时郁枫知道的事。等一句我爱你。
随后一天过去,正赛的夜晚还是闷热如故。倒计时一分钟,暖胎圈,这些都过去了,九点十分整,霍英笔直地站在维修站,和邱十里一起,目送时郁枫的那抹在队头的红色迅速消失,然后紧盯屏幕上的路况直播。
“小枫的车怎么样?”邱十里问,“你昨天好像不太满意。”
“转向严重不足,车身配重就是在逗我,我要说了可能影响他心情,”霍英还是对着屏幕目不转睛,撞了撞邱十里的肩膀,“法拉利的技师还是那么水啊?就这么对你们新王牌?”
“对呀,没了你就不行。自己调车自己开多酷,”邱十里笑。“但这是世界最高水平的团队之一了,多数车队比我们还惨,梅赛德斯的技师又挖不过来,心高气傲的典型德国佬,我也没办法。”
“下一场还有大半个月吧,交给我,”霍英又去看赛道,时郁枫一晃而过,“他下次还能快。”
邱十里点点头,转而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碰一级方程式了。”
霍英笑了,那是欣慰的,轻快的,甚至释然的笑,好像他此刻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领先的时郁枫身上,“我也这么想过,富士山就是我的滑铁卢啊,我也真够可怜的,这辈子看樱花儿都有心理阴影,”他上前几步照着灯光,为再次路过的时郁枫欢呼,又退回维修站的阴影里,一本正经地说,“但我现在改变思路准备转行当技师了,专门保障我男朋友,一个最好的技师,必须当过最好的车手,也必须知道这车开起来什么感觉。你准备给我开多少工资?其他人尤其那个杜邦我可不管啊。”
“好,好,我服了你们,工资还不是你随便拿,”邱十里不知是这几天第几回举手投降,“我就想知道你的手骨和跟腱有没有再痛。”
“就十圈,老班长把我想成林妹妹了。”
“哈哈,小枫要是知道你的伤,绝对不会再让你碰车。”
“那就别让他知道,”霍英终于把目光从赛况上暂且挪开,匀给了邱十里一眼,“你就当我手痒吧,但你弟弟就是该当世界冠军的人,你,还有我,得帮他站在对的位置上。”
第24章 仲夏日之梦(4)
那场比赛时郁枫表现相当优异。
巴库赛道2016年刚刚投入使用,比起赛道,它甚至更像条观光大路,发车区直道位于巴库的地标自由广场附近,整个赛道将途径巴库当地最重要的海滨和历史旅游景点,周边风景如画,夜间霓虹如梦似幻。
说来是窄宽俱备,直道也够味,实际上有些路段宽得不可思议,如同高速公路——这对意图反超的选手是福音,而对杆位出发的时郁枫来说,更像是一种劣势。
赛前五分钟倒计时,还有媒体闯进发车区,要求时郁枫点评一下这条年轻的F1标准赛道。
毕竟他背后是以千万为单位的押注。
时郁枫当时还没戴上头盔,一大堆技师在他周围忙活,还有在他脸上狂喷降温喷雾的。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显得十分朴实,“我不知道如何点评巴库赛道,这就是一条新赛道,路面很新,仅此而已,有一条长长的直道,有一个弯很窄,我没有太多想说的。”
随后记者就被霍英撵走了。
虽然时郁枫的答记者问如同划水,但霍英明白,他对路况下足了功夫。他的战术在排位赛就已经显露出来,那种极端强硬的防守进攻,完全不讲道理的超越过后直接把人甩开百米,对手即便清楚他在想什么,大概也无济于事。
正如现在,实打实的正赛上,时郁枫还是延续了风格。第24圈他开回维修站换胎,本来最多三四秒就该解决的事,结果负责左后胎的四个技师一拥而上,连串儿被负责加燃料的撞个大马趴,等爬起来,人家赛车早已经就位了,时郁枫再次出站时排位已然从绝对优势的第一掉到第二。
霍英有点无奈,听着邱十里在一边用意大利语大骂白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条路还是太新了,在他退役后建成,他以前完全没玩过,就前一天试了十圈的水,心里也做不到百分百有底,只能继续盯着屏幕里的实况转播。
看了一会儿他就松了口气。
虽然被超得有点乌龙,但时郁枫超人还是极具经验的,只要他心情比较稳定。霍英凭借近年在网上对于他的观察,也大概猜得出他准备通过什么方法夺回首位,果然,时郁枫在第30圈,下次换胎还没到的时候,成功超过了前方梅赛德斯的黑色赛车。
他用的还是早刹车,早入弯,早出弯的战术,正如多年前的霍英,完全利用走线优势,让对手在毫无防备中被超掉,并且选准了窄道进行超车,全程在最急的那一个弯道完成,使得对手的顺势而为的二次反超毫无可能性可谈,听起来非常实用,实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简言之,那是一次极具水准和勇气,并且最有技巧的F1超越。
不远处的观众席传来巨大的如潮的欢呼。
邱十里这下高兴了,他的弟弟厉害,脸上有光,和他们家有关的博彩公司则有大把钱赚,这么一看邱十里的快乐的确很简单。他跳上备用胎,小个子活力倒是不小,冲着路过的火红色赛车挥手鼓掌。
霍英把他拽下来,“马上要用,邱经理待会儿再庆祝。”说罢他套上技师夹克,又拿了个技师头盔戴上,提起轮胎,走到准备区,又回头,用意大利语招呼那堆在棚下严阵以待的勤务人员,“上工具,再有一圈他就要来了!”
霍英这人,一旦认真起来,就显得很务实,心无旁骛的。之后时郁枫的3次换胎,法拉利团队终于回归了正常水准,平均两秒左右一次,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混杂着急匆匆的“e on,e on!”,赛车回来了就立刻又走,每次都像是极限。也正是挑动极限的快感最让人疯狂。霍英虽然是熟练工,但在正式比赛站在这个位置上,还是觉得有点奇妙,撬车的时候发觉时郁枫对自己点了点头,难不成是隔着头盔都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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