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不住》第47章


“我想先看老大结婚。谁的红包敢比我包得大,我杀了他。”他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却听时湛阳叹了口气,相处二十多年,邱十里心里清楚,时湛阳只有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才会叹气,“ナナ,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拖家带口,徒增把柄。你看父亲就是女人太多,生得也太多,到我们这一代才会多出那些麻烦,”他揉了揉邱十里的发顶,没有用力气,那样温存,“可是我们这一行,的确也是人,我们也会喜欢上另一个人,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没有人能说他错。”
“嗯。”邱十里还是不肯抬头,看着茶杯中灯光的倒影。
“我也有喜欢的人,非常非常喜欢,”时湛阳则直接捏着他下巴,勾起他脸蛋对着自己,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慢慢地在他泛红的眼睑摩挲,“ナナ,我不会结婚,其实也不想给你介绍女人。如果介绍了,看见你们幸福,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蠢事。”
邱十里愣住了,这话里的意思……他的那些忐忑,那些相思,他从十几岁就告诫自己咽下去的那些话……
时湛阳又笑了,好像在笑他这少见的呆样,“就是你想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怎样想的,这么多年,一直知道,我非常珍惜,”他自己也少见地词穷了一下,“非常珍惜这份情谊,但我现在也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打算。”
“……为什么?”这是狂喜后又被冰水浇淋之后,邱十里唯一能问出的话。
“我是这样的人,”时湛阳指了指自己,又把双手放在病腿上,“把你拉进这个行当的虽然是母亲,但她过世后,要你卖命做事的一直是我,这是我欠你的。那些类似‘因为我残疾不想耽误你一辈子’的屁话我也不想说,只是现在还有很多破事没有解决,时家以前沾的黑太多,要洗白它,多难你也明白,我们两个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第二天就死了,甚至如果你真的成为了我的人,这件事传出去,你死的风险会翻番。”
时湛阳说得句句在理,也没有人比邱十里更懂这些话里的无奈,因为上一辈和各种违法势力的合作,比如毒贩,比如反政府武装,现在要终止这些好比斩断毒根,注定损失的绝不仅仅是金钱,坏事做多了,金盆洗手就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每天安安生生地生产军火再卖出去?天方夜谭。而他们这种揣着上膛手枪睡觉的人,常年在各地过着血淋淋的日子,平安见面已是难得,又怎么可能风花雪月?那是一种极度纯粹的东西,它确实存在,甚至存在于几米之外的皮沙发上,那是相互依偎的美梦,但美梦不存在于他的手中。
可邱十里还是挡不住自己的发问,他莽撞又执拗地瞪着时湛阳:“那等事情都解决了呢?时家洗白的那一天,兄上会不会和我结婚?”
时湛阳眼中的光亮闪了闪,灰白的脸上也显出红润的笑意,“如果那一天,我们都还活着的话,”他俯下身,病腿把他钉住了,可他还是用力抱住了跪坐在一边的邱十里,“你坐在我的腿上,我用轮椅带着你……我们去教堂发誓,发那些小枫嫌弃老土的誓言。”
第29章 杀死毕宿五(4)
如果说F1赛程是一顶皇冠,那么摩纳哥站就是皇冠上镶嵌的一枚钻石。钻石华美,这个富庶优雅的海滨小国作为避税天堂,充满纸醉金迷的豪华赌场以及各类奢侈消费场所,每年比赛的观众席中,总是明星富豪云集;钻石也坚硬,摩纳哥的蒙特卡洛赛道虽算不上险恶,但也是本赛季公认的最难搞定的赛道之一。
蒙特卡洛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城市赛道中直道最窄,弯道落差最大的一条,再加上两侧高耸的护栏以及护栏外喧闹的街市,除去安全问题和心理压力之外,最大的关键点其实还是空间局限——特殊的赛道环境以及仅有3。34公里的全长导致车手很难找到空间完成超车。
这也就是说,出发位置基本决定一切,倘若车手掌握了杆位优势,剩下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轮胎,力争不出失误,保持冷静地开到比赛结束,这要比穷途末路地寻找超车机会压力要小得多。贴近地面的高度,900匹马力的赛车怒吼而出,离人群又那么近——总之霍英自己总共在这赛道上开过三次,两次不是杆位,每一回超车都挺提心吊胆。
好在时郁枫之前的三场练习赛,包括刚刚过去的排位赛,均保持了第一的位置,第二天的正赛他百分百杆位出发,天气预报也说万里无云。霍英觉得冠军其实基本上稳了,那么积分总冠军也就稳了,只要那小子心态不出差错。
毕竟这条赛道就是霍英曾经的背水一战,好不容易刹住了被弄裂了刹车片的赛车,他也永远地告别了F1的赛场。而那片“当事刹车片”至今还被时郁枫保留,甚至仍旧和随身行李一起带着,这当然也就可以说明,三年多前在摩洛哥的那场比赛,留给时郁枫的印痕并不比留给霍英的浅。
此时此刻,排位赛结束后,时郁枫倒是显得足够放松,他常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在自己赛车边上接受记者的采访,主要是有关杆位出发和信心的各种提问,塞缪尔也在他身边站着,眉头紧锁地解释着什么。霍英站在不远处看了一小会儿,没听清塞缪尔的日耳曼风味英语在如何长篇大论,只听时郁枫最后做了句总结,他对着话筒和镜头一本正经,“我只是想劝大家彩票买我,一定能赚,谢谢。”
说罢他扯开领口的自粘扣朝霍英走来,塞缪尔在他身后大叫,“别以为杆位就能稳,去年你是在哪条赛道退赛的,你还记得吗红毛小鬼!”
时郁枫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那你只能祈祷我明天退赛咯!”
收回中指,他又搂上霍英,想直接翻过护栏到外面的大街上买点冷饮喝,霍英却憋着笑搡了搡他,“以后在镜头前有点礼貌。”
“可是他真的很烦人,”时郁枫颇有点委屈,用手套光滑的表面磨蹭霍英的脸颊,“每次赛后都要骚扰我,长篇大论的,他应该去当政客。”
霍英哈哈大笑,“以前他也是这么骚扰我的,那会儿他管我叫黑毛老贼,我明明比他年轻不少吧!这人起外号也就这么点创意,”说着他和时郁枫十分默契地翻过一人多高的护栏,又默契地牵回手继续沿大街往闹市去,“走吧,哥哥请你吃雪糕。”
他们挑了家正在办夏季活动的意大利冰激凌店,情侣吃够五个球就能参与抽奖,幸运儿则将获得两张傍晚从蒙特卡洛港口出发的限量船票,可以挑个喜欢的日子,乘着白皮小艇,沿着灯火华丽的海岸线去看摩纳哥的所谓“香草夕阳”。
霍英其实很想买十个球增加中奖概率,可是他又怕时郁枫吃坏了肚子影响明天比赛,一个冰激凌球足足有半个拳头大小,他只好吞声作罢。不过这冰激凌店还有个好处,坐在二楼窗边不仅能看到地中海风格的熙攘大街,也能够看到发车直道,再细细一看,当年赛后霍英和时郁枫偶遇的裁判台也还在原来的位置。
“嘿,你还记得吗,当初谁在那个小旮旯里眼睛红红哭鼻子。”霍英用冰激凌勺指了指那个方向。
时郁枫瞧了一眼,低头解决他的海盐薄荷奶油球,淡淡道,“我只记得当初是谁告诉我自己边加速边飙泪,赛后还不喝香槟只喝橘子汁。”
霍英“啧”了一声,小腿在桌下绊他,“那是谁啃了我一口?”
时郁枫捂住眼睛笑。
霍英不怀好意道:“还有,是谁拔腿就跑?亲的时候凶得要命,亲完之后比我还怂!”
“好啦,英哥,是我,”时郁枫举起勺子投降,小腿则和他勾在一起,亲昵地蹭了蹭,“都是我。其实当时你很想揍我吧?”
“现在想起来也挺想的!但不能家庭暴力啊,”霍英任他勾住,两人膝头碰在一起,支着脸蛋乐,“其实挺好的,你现在能跟我这么胡扯,心里真不紧张?”
“还好。我刚才排位的时候很平静。”时郁枫继续正儿八经地对付冰激凌巨球。“去年是因为还没找到你,以为你死了,现在,我找到了。”
霍英垂睫笑了笑,“反正等正赛的时候,心态肯定不会和练习赛一样。咱们都是涮过多少回的人了。”说着他也认真地挖起自己碗里淡红色的玫瑰荔枝球,道,“我就想你明天完全放轻松,什么乱七八糟都别去琢磨,这回要是有人想动你的刹车片,不仅要挨你嫂子枪子儿,还得过我这关。”
“嗯。”时郁枫抬起脸,笑得生动好看,“我知道你会保护我,霍老师。”
他又这么叫人,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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