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衣衫薄》第36章


下笔的力道几欲要戳破纸背。
渐渐地,他冷静下来,又开始平静地在上面写着:我今天做错了一件事,但我不后悔。
结果只过了三天的时间,他就开始后悔了。
看见成珏从顶楼走下来时,他本来应该选择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离开,然而才刚走几步,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视线一直落在成珏的背影上,如何也挪不开分毫。
他想,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不过是才三天的功夫。
就在这时,成珏忽然转过身,似乎是什么东西忘了拿想要回去找,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容玦投来的目光。他起先是一愣,随后苍白的面庞上化出一个虚无的微笑,说,二少爷好。
容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那时他就知道,从他把所有洋娃娃扔掉,到他将怒气全都发泄在成珏的身上时,他已经失去了两样心爱的事物。他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今天成珏起得很早。最近他在许付亭的万般叮嘱下,时间到了便吃药喝水,还有一堆的中药调理,原本虚弱的身体逐渐好转了许多。
他就地取材,正小心谨慎地搭建一个猫窝,正巧许付亭走过来,嚷嚷着:“喂喂喂,我这儿可不是避难招待所啊,别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往我这儿塞,知道了吗?”
成珏知道他是嘴硬心软,这几天下来,他一边嘴上嫌弃着圆子如何如何娇贵,跟尊大佛似的,一边却喜欢拿着根逗猫棒跟圆子玩着“钓鱼”。
待最后一枚钉子嵌入木板,他的笑容渐渐收回,轻声开口:“老师,如果我不在了,你能帮我照顾圆子吗?”
不等许付亭开口,他又道:“我知道,您又要说我任性了。其实第一眼看见这只猫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我一个人待在空房子里,不会再感觉到害怕,至少有它陪着我。”
“但是现在想来,我实在太自私了。我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它之后该怎么办。”
“老师,我想最后一次求——”
“行了行了。”许付亭摆了摆手,叹气道:“以后它就交给我,我会好好养的。”
成珏顿时笑了起来,突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他低下头,看向圆子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喵喵”地叫了好几声。
成珏伸出手指轻敲了下它的脑袋,笑着问:“这么快就饿了?”
许付亭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饭菜,开口道:“你先别顾及它了,快过来吃饭。等下去医院做个CT检查。”
因为避开了上班的高峰点,是以车子一路顺畅平坦地行驶过去。
车内放的是一首老歌,黄耀明的《罅隙》。
当不惜交出一切去明白你
将双方之间差距变为极微
当装饰撕去猝然望见罅隙
当中的风光吸引我潜入你
将双方之间拉锯变为妩媚
当张开中的新世界融合你我的
于光天阴天都要你承认我
将沙漠砾荆棘都要变为蔷薇
当终于深深一吻猝然望见罅隙
容玦素来不喜欢听歌,他总觉得音乐声聒噪刺耳,而他此时的心情出奇的平静,竟没有发话让司机关闭音响。
而司机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还未出发之前,他问这位少爷想去哪里,他只答了句“随便”。
于是此时的他也是在二环公路上瞎转悠,毕竟现在车子还算不多,不会像以往那样开着开着便要停一段路。毕竟这油钱也是容家报销,他本来也闲得百无聊赖,就陪着这位少爷瞎转悠。
溜达了几圈后,他觉得容玦看风景应当看累了,于是决定折回容家。
然而在经过某家医院时,他终于听到容玦开口,仅两个字:“停车。”
成珏拿着病历卡,坐在一张长椅上。他本来是打算实行速战速决政策,然而看见挂号处从一至十都排着一群人,还有好多人是在插队的,人头攒动,将不算大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他便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不能久坐,更不能长时间站立。他想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找一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等待着人群的逐渐减少。
今天天气很好,但气温依旧徘徊在零度以下。他吸了吸鼻子,将小半张脸缩在围巾里,然后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容玦走进了医院,因为有前车之鉴,故而他觉得自己今天来也是一无所获。可他仍是想来这里看看,即便是希望渺茫也不能错过。
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面孔都是陌生的,表情各异。周遭闹哄哄的噪音让他本来平静的内心开始有了一丝烦躁。
他突然自嘲一笑,自己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真是浪费时间。
正要离去时,他下意识地往回看了一样,蓦地,目光突然停滞在某一个地方。
他看见了一个穿黑色长棉衣的男生,围了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他正站在挂号台上,背对着他。
随后,转身。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咔嚓”一声,而画面好像真的定格了那样。他看见了他的正脸,甚至看得格外清晰。
“成珏。”
他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寻着声源看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医院四楼。
成珏双手捧着温热的塑料水杯,靠在扶手上。他目光低垂,望着底下那些漆黑密集的人头有些出神。
身后有个人影慢慢靠近他,却不曾开口,直至过了许久,成珏突然道:“二少爷,您如果是病了,那还请您趁着现在人少,赶快去挂个号吧。”
容玦并没有答话,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像要用眼神将其盯出几个洞来。
“我没有生病。”隔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出声。
成珏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就听见他说:“我来找你。”
许付亭的资料被人动了手脚,凡是跟成珏有关的一切数据都被抹去,看似欲盖弥彰,实则趁其不备,以防万一。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工作,准备如实告诉容庭,等待着被他痛斥一顿的时候,然而容庭的面色却是意外的平静。他仅是喝了口水,淡淡地吩咐一句:“从现在起,寸步不离地跟踪许付亭。”
便打发他们离开。
后来一整个下午,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房间。即便是韩姨敲着门过来叫他吃饭,屋内依旧毫无动静。
顾思亦偷偷地遛上了楼,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韩姨,轻声问她:“怎么了?”
韩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少爷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顾思亦见她这副模样,心底并不好受,毕竟在容家待久了,总是对这里的人和物都有了感情。她劝道:“他也不是七岁大的小孩儿了,况且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他来完成。他自己知道分寸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不会懂的。”韩姨一边走下一节台阶,一边摇头道:“那个人对他来说不一样。”
顾思亦思索了片刻,终是憋不住地开口:“你说的‘那个人’,是叫成珏么?”
韩姨微微一怔,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思亦的思绪不禁飘散到前几日的上午,容庭的伤势刚好,便独自一人来到那片枯枝残叶的荷塘,望着那张照片出神。
那张照片她看得尤为真切,而那两个字,她也听得尤为真切。
料峭的春风吹来,和着那句清清浅浅的话语一起吹进了她的耳朵。
她听见他说,成珏。
声音轻而又温柔,好像填注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她渐渐从回忆中抽离,轻描淡写地对韩姨说了句:“我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韩姨自然不信,在现在这种时刻,谁还敢提成珏的名字,但她也不想追根到底地问,只道:“你说的并没有错。”随后她侧过头对她道:“你知道少爷有个弟弟么?”
她点了点头:“知道,叫。。。。。。容玦,我前几天看见过他,不过他没有发现我。”
“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一个性子,小的时候,伤心或是难过了,就憋在心底什么都不说,但一旦生气,就总喜欢迁怒别人。等长大了,他们的性子虽然慢慢收敛而变得沉稳,但骨子里带的东西,是永远也不可能更改的。”
“有一回成珏犯了错。。。。。。啊,不对,是在少爷眼里,他犯了错。”
“当时发生了什么?”
“少爷误会他跟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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