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衣衫薄》第48章


成珏点了点头。眼见着一大块鱼干很快就在圆子嘴里消灭,于是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撕了起来。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
那人关上门,转过身去,一眼便看见站在他不远处的容庭。他并不意外,反而镇定地点了下头,随后朝他走了过去。
“少爷,一切办妥。”
容庭没有说话,只一味地将目光放在那扇门上,似能够看清里面的事物那样。
“如果您觉得不放心的话,可以去看他。”那人也捉摸不透容庭的想法,明明已经用了最刁钻甚至可以说是无耻的手段将成珏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何不将这恶人的罪名一再地坐实下去,何苦回过头来选择当一个好人。多累啊。
容庭摇头,只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有的。已经联系到了全美最好的医生,另外还有几位留美的华裔血液病学专家也会一同过来。他们已经在一起商讨过他的病情,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结果很不理想。他们说会尽己所能来安排骨髓移植手术,可是手术成功率只有10%。”
容庭惝恍地闭上了眼睛,默了片刻,又重新睁开,不知所措的情绪全数暴露在眼底。他欲要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来,但双手颤抖得实在太厉害,将那几根烟全数掉落在地。
他低下头,眉宇中平添了一丝暴躁与不耐,正想抬起脚狠狠地碾上去,却在中途生生止住。
动静太大,万一打扰到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了眼就在自己面前却紧闭着的那扇房门,就像是一道单面镜,他能看得清里面的人,而那个人却无法看见他的存在。
最后,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消颓得如同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
成珏再次回到了容家,房间内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唯独窗外的景色却与他之前看得不大相同。爬满墙壁的藤蔓已经吐出了嫩绿的新芽,俏生生的,似乎昭示着真正进入了四季的伊始。气温开始回升,连阳光也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从开始还能下床去倒个水拿个东西的,到后来的一天下来,他只能躺在床上度日,清醒的时间也渐渐减少。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愿意想了。
偶尔圆子还会爬上床来跟他玩会儿捉迷藏,但是容家这么大,他的房间却是死气沉沉的——他听不见任何人声、脚步声,也看不见任何人影,也唯独只剩下圆子一个活物。
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下过雨了,圆子躺在写字桌上,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将桌面晒得热乎乎的。它慵懒地团成一颗糯米团子,闭着眼睛,本来金黄的毛被光线映得颜色愈发鲜艳起来。
就在这时,它似觉察到动静地睁开了眼睛,眼珠子直溜溜地看着窗外,然后“喵喵”地叫了起来。
是看到了谁?
成珏想,然而下一瞬,他便昏昏沉沉地进入睡梦之中。
“少爷,老爷正在路上,您。。。。。。”那个声音有些为难。
容庭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开口:“让韩姨来照顾阿珏,她最细心。”
“还有,尽量说服他好好活着。他还这么年轻,太早走,不值得的。”
那人镇定地说:“好。”
容庭听到他的回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说:“总觉得,我像是在交待遗言。”
“少爷您不会有事的。”
“我自然不会有事,只不过。。。。。。”他又抬头看向二楼那扇敞开的窗户,小猫正一脸惬意地晒着阳光,打了个哈欠。他的嘴角柔化了不少:“如果他的手术失败了,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少爷。。。。。。”
在很早以前,容庭其实还有一个叔叔。
本来应该更多的,然而在争夺家产时,个个都尔虞我诈,斗得你死我活,唯有容父淋着一身的血肉夺取了主权。他自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跟他一个小两岁的亲兄弟一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引得他人溃不成军倒戈卸甲。
只可惜那人并没有全身而退,反倒选择仍然待在容父的身边。也不知容父如何想的,本应该在大获全胜之后铲平身边全部的知情者,但他却一时心软选择留下那人。
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也被幼时的容庭看在眼底,时隔二十多年,他早已记不清那人究竟犯了何罪。当时他站在门外,眯起眼睛看着缝隙内的光景,就见到他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外。
但容庭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出乎意料地镇定。在隔了二十多年的光景,这件事他仍记在心底,也让他逐渐明白,虎毒不食子完全是个笑话——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一块从别的女人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又能如何呢?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罢了。
容父已经忍他很久,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他在外头的私生子可不止容玦一个,到时候划分遗产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容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原则——该拿的就要全部拿到手。因此他在很久以前便撒下一张大网,就等着满载而归。
成珏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仅一星火点便能引爆。
容庭走进了一间茶室,打开门的瞬间茶香四溢,水声滚动,氤氲着几缕缓缓上升的白汽。他见到容父背对着他坐在一张软塌上,一手拿着一盏纹有青蓝色花纹的茶瓷,一手拈着盖子,从容不迫地一口接一口喝着。
他叫了一声:“爸。”
容父这才将椅子转正过来,说:“我知道,你叫我这个称呼,其实打心底是不愿意的。”
容庭毫无波动地说:“怎么会。”
容父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旁边,道:“怎么不会?你最近这些年动作倒是越发多了起来,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发现么?”
容庭渐渐抬起了头,眼底并没有丝毫的情绪,平静地开口:“我似乎听不懂你说的话。”
容父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带动着身旁的茶盏“哐啷”地摔落在地,道:“听不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伎俩,想私吞股份,门儿都没有!”
这句话不禁使得容庭笑出声来,说:“爸,你在说什么?公司的股份迟早归我所有,我为什么要私吞?”
“你!”容父气不过,不由地提高了音量:“你心中有数就行,别让我直接把话挑明!还有,之前那个姓成的怎么又回来了?”
“爸,”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悦,道:“阿珏有名字。”
“叫得这么亲密,”容父鼻子发出哼声:“看上他了?”
可他没有想到容庭竟然点头承认道:“是,我爱他。”
容父登时睁大了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顿了好久,仍是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而容庭依旧面不改色地答:“我爱他。”
“混账!”容父气得直哆嗦,随手抄起一块玻璃缸朝他砸了过去。
然而被他轻易地躲过,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而他浑然不受干扰,依旧镇定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要走了。”
他正欲转身,只听见容父又开口道:“我是不会同意你们两个男。。。。。。”
“我本来就不指望得到你的认可,今天来不过是想跟你通知一声,我爱成珏,以后结婚的对象也只能是他一个人。”
“就这样。”
待容庭走远后,容父一脚将他面前的一张桌子踢翻,站在外面的属下听到如此大的动静,急忙进来询问,一走进便看见满地的狼藉。
容父仍然觉得怒意未消,冲那人重重地吼了声“滚”字。
他灰溜溜地转身离去。平白无故被骂,他不知是何原因,却也知道现在必须要滚得越远越好。
“站住。”
他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只听见容父继续开口问道:“最近容庭有什么行程安排?”
于是他硬着头皮地如实汇报给他听。
容父不缺儿子,区区一位继承人,无非是看他的心情决定。
然而,如果有人敢悖逆他,可不是一个“换”字这么简单了。
韩姨已经照顾他有些时日,房间难得添了些生气。他望着床头柜上的一个透明玻璃瓶,灌了一半的水,插着几枝仍带着露水的玫瑰。
韩姨跟他说外面很多植物都开花儿了,一眼望过去真的很漂亮,等他身体好了可以下床去看看。
他只笑笑,说,好,我等着。
然他的身体并没有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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