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先生的笼子》第1章

《闻先生的笼子》应有时
文案：
闻先生有一个笼子，佟童住了进去。有一天，他突然想要打开它，逃到这个笼子外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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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佟童　┃　配角：闻盛　┃　其它：总是假装自己是第一人称的第三人称文
第1章　第一章
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阳光的余热却还闷在空气里，知了在看不见的地方一声一声地响着，叫一阵，红色的太阳便沉下去一点。没过多久，一群穿着黑白校服的高中生便从不宽的大门中间涌了出来，等在周围的家长们就像收到什么信号一般，不由得一齐伸长了脖子。
“小少爷，这里！”老张扯着脖子向人群中喊道，生怕自己的声音被淹过去，还高高地举起了手，来回挥动。
佟童脸色一红，受惊般扭头张望了下，见周围没有什么认识的同学，才松了一口气。他害怕自己过去晚了老张还会继续喊，便连忙挤开人群朝他快步赶去。
“小少爷，今天学习累吗？”老张伸手想接过他的书包，佟童却摆摆手，打开后门把书包放在了后座上，又自己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不累。张叔叔，今天可不可以开到医院去，我想去看看我妈。”
“嗨，有什么不行的。”老张早已经习惯他固执的客气，听了这话却还是不由得失笑。他是闻家的司机，但是不知怎的，每次在这个小少爷面前，他都被显得好像身份多尊崇一样。要不是知道这个小少爷对别人也这个样子，他都琢磨着自己能不能其实是他家老板失散多年的什么亲戚了。
车没一会儿就开到了医院，佟童下车买了一袋桔子。他从小就学会了怎样与这些摆小摊的人砍价，尤其是在医院门口的，只要他愿意反反复复地磨，可以砍下三分之一的价来。他相信如果这个卖桔子的人记忆里足够好，应该还能记得他，但这一次他只是问了价钱便掏钱买下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把找钱抹平了妥帖地装进钱包，又把找回的两枚一毛钱的硬币装进钱包的夹层里，拉紧拉链，确定零钱不会跑出来之后，才装好钱包，进了医院。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封闭的空间总是让人感到压抑，佟童紧紧盯着电梯墙壁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心里想着，他第一次见到那一个人，便是在这个小得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电梯里。他不由得紧了紧手里提着的袋子，塑料发出“沙沙”的声响。
幸好“滴”的一声之后，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了。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一扇扇门，佟童只凭借两只脚的记忆就毫不费力地在密如蚁穴的房间中找到了熟悉的那一个，他在门口站了站，随后推门进去。
“妈。”佟童向里面走进去，对着床上的人唤了一声，然后也没什么话说，只是把桔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来了啊。”
床上的女人今年也才四十多岁，岁月却好像对她比别人更残忍些，她的额头因为疏于保养，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颧骨高高凸起，眼袋却低低地垂着。不知道是不是卧病在床太久，她的两颊有些浮肿，身材也走了形，平躺着的时候身上海拔最高的地方是在腰间，而不是胸口。
“最近学习累吗？”
“不累。”又一次听到同样的问题，佟童和之前一样干巴巴地回答了。他找不到什么话来聊，却又觉得和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之间的气氛不该是这样的，于是只能试图不让自己闲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桔子来剥——他已经剥得十分熟练了，桔皮像是开出的一朵花一样，每一瓣只在根部互相连在一起，一块也不会掉下来——以往每次他来探望都是买桔子，找不到话聊的时候便会一只一只地剥桔子，整齐地摆在一边，一直到这一次的探望结束。
“嗯，不累就好，不累就好。你好好读书，将来好考大学，妈就没上过大学，到现在也不知道大学是个什么样。”女人自己坐起来，接过佟童递过来的桔子，一瓣一瓣掰开吃了，边吃边说道。
佟童感觉脸又一次热起来，他微微皱了眉头，眼神就想瞄向房间里别的床的病人。不料女人又笑道：“看你那样吧！妈那时候全国能上大学的有多少人，我们一个班也就考上一两个，还嫌给你丢人了？”
她一激动，一边眉毛就不自觉地挑起来了，眉梢高高地吊着，在那上面挤出一层层细密的皱纹，是时常挑眉的结果。佟童很熟悉她这样一副表情，每一次她话到激动处，声音还没出来，眉毛便会当先挑起，这一挑，一股子市井和刻薄便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说话时嚼碎的桔子渣理所当然地喷出来，落在洗的泛黄的白床单上，佟童没有回话，垂下眼睛，只是盯着那一小块桔子看。
女人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抱怨起医院来。她抱怨医院收费太贵，抱怨护士总是对病人的要求爱理不理，抱怨医生总不让她出院是为了多从她这里划拉钱，末了，突然不抱怨了，带着丝庆幸叹道：“不过幸好我儿子碰上了贵人，现在也不缺钱了。”
佟童腾地站起来，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转身出去，终于单方面结束了这次谈话。
他回到家，做饭阿姨已经做好了一小桌的菜，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吃。他一声不吭地吃完后道了声谢便上楼去了，回到自己房间，他做了一会儿作业，手机突然“嗡嗡”地震了两声。
他本来正做得全神贯注，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轻轻一抖，笔下的字便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佟童放下笔，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时，心里先是一紧，然后才想起来解锁看看里面的内容。
短信的内容很简洁，只有一句话：我在C市，你有什么想要的？
佟童把拇指按在键盘上，抿起嘴斟酌了一下，然后回道：我没有什么需要的，谢谢闻先生。
当他按下发送键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是冰凉的。他把手机攥在手里等了一会儿，见那边再也没了回音，才放下手机，心烦意乱地重新开始做题。只是这次写一阵便要抬头看一眼手机，却是再也没法子专心了。
晚上，佟童早早地便上了床。这个时间，他的同班同学们大概还在成群结队地开黑打游戏，几个好哥们以前也叫过他，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不想被那个人批评是玩物丧志，所以每天除了看书学习也没什么别的消遣，干脆就早早入睡。
大概是之前的那条短信扰乱了他的心神，他总也睡不实，眼前总是现出曾经的一些画面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又回忆起了十五岁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是他母亲的第二次手术。早在她母亲第一次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他们家存折里的钱便已经一分不剩了。但病魔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便这个连小康都算不上的家庭把所有的积蓄全都奉上，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还是会遗憾地告诉你，还需要至少一次的手术才有治愈的可能。
佟童感觉自己一直在跑，肺里的空气在奔跑的过程中像是被挤干净了，他极快速地一口一口抽着气，胸腔炸裂一般地疼。他一边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还差二十块钱——再多二十块钱，他的妈妈就有救了。他看到自己跑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跑在小区阴冷潮湿的楼道，最后停在一户门前。那户独居的老大爷为他开了门，耐心地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那双浑浊的眼里向他流淌过来的慈祥和怜悯包裹在他狂跳不已的心脏上，佟童看着那只枯瘦的、布满皱纹的手拉住自己的手，往他的手心里面塞进了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然后合上了他的手。老人的手心很热，包在他的手外面，一股灼热从皮肤相贴处直烧到心脏里。佟童紧紧地攥着那张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恨不得将它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他拿着钱，心想，妈妈有救了，然后又想，下一次的手术怎么办？他上高中的学费又怎么办？他紧紧咬着牙，但是，低头看到手里的那张仿佛沾着泥土的二十块钱时，他突然又什么都不想了。他千恩万谢，一遍遍地对着老人鞠躬，再抬头时，老人的脸却突然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个人的脸。他沉沉的眼睛正微微向下垂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突然，那苍白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勾起，他说——
佟童猛地惊醒。
心脏仿佛跳进了脑子里，两边的鼓膜一下一下地振着，佟童扭头看向床头的表，早?